一輪彎月當空,點點銀輝傾灑在縣衙後門,將濃鬱的夜色籠上一層清寂的薄光。
為了避開蕭澈在縣衙周圍布下的耳目,黎紓故意向牧淵討了件藍衫,又將一頭墨發用白玉簪子高高束起。衫子稍有些大,每當夜風拂來,藍衫飄蕩,寬袖低垂,宛若飄渺流雲,愈發襯得黎紓風致翩翩,連錦琴也看直了眼。
“看慣了小姐一襲青衫的樣子,不想小姐穿藍衫也這般風采絕代,若是錦琴是男人,也一定會對小姐一見傾心的。”錦琴別有深意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笑道。
黎紓狠狠瞪了她一眼,嗔了句:“沒正性!”一邊說著,一邊在周圍迅速梭巡了一番,神色卻不免有些失落。
錦琴似乎看到了黎紓臉上一閃即逝的失落,隻待她想要細看時,卻絲毫不見黎紓臉上的任何異樣,心中想著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可是看著黎紓的神情,終究還是小心地試探道:“小姐不打算與瑞王道個別嗎?”
黎紓麵上的沉色愈發加重了幾分,她看了一眼錦琴,目光慢慢投向如墨的天穹。洵既然說了會來相送卻未現身必有他的原因,如今蕭澈甘願違逆聖意留在邕城,伊賀所率的扶桑勢力又漸漸深入穆國,蕭皇妃的禍心,幾方勢力雖彼此牽製,看似平靜無波,難免暗流湧動。“你什麼意思我自然知道。不過現在還有許多要做的,也必須做的事情正等著我們。既然答應了牧大人與曲老板,就一定要說到做到,如此才不至毀了落月的誠與信。”
“小姐……”錦琴眨著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錦琴隻是代小姐覺得不值,小姐為瑞王做了那麼多,受了那麼多委屈,這回要走了,瑞王竟然連麵兒都未露!白日不還寶貝著小姐,親自抱著小……”
“錦琴!”黎紓沉了麵色,“你是愈發不懂規矩了,這樣的混賬話也能亂說嗎?”
“隻是實話實說。”錦琴小聲嘟囔了句,“若不是為了保護瑞王,小姐又何須低聲下氣地去求一個小小知縣,攬上這件出力不討好的事,還害得自己受傷?”
黎紓搖了搖頭,“你太意氣用事,何時能動腦子?”她之所以要攬下查明貨物屢屢被劫的真相,除了有求牧仁將尚不知武功深淺的洵藏匿於縣衙,也是為了要與牧仁有所往來,雖然落月實力不凡,但邕城距離臨潼甚遠,假使有什麼事,若牧仁有心瞞下自然臨潼那邊也不會知道。
錦琴嘟著小嘴,“不是錦琴不動腦子,而是他們太氣人!”
他們?
景少洵和風舒玄?
直視著錦琴,黎紓忽然用力扣住錦琴的手腕,緩緩問道:“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對風舒玄上心了?”
錦琴一怔,心沒來由地迅速跳起來,“小姐,錦琴……那個……我……”錦琴隻覺今日黎紓有些怪怪的,目光也這般駭人,灼灼得讓人無處遁形。
黎紓卻突然一笑,錦琴向來粗枝大葉,看著好像凡事莫不上心,可一旦動了心思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的主。“脈搏急驟,臉頰紅潤,語無倫次。”
“小姐莫要多想,錦琴隻是念著他救了錦琴一命,才對他稍稍好一些,小姐也知道錦琴的心思其實在玄大哥身上。”錦琴匆忙爭辯。
“當真?”黎紓不懷好意地笑了,露出一副“我知道”的表情。
錦琴頓時急了,“自然當真!錦琴可以指天發誓。”
看著錦琴一本正經地急迫樣子,黎紓無奈地笑了笑,這個傻丫頭,真不知什麼叫解釋就是掩飾嗎?“好了,我也不多說什麼,畢竟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隻是,以後夜深人靜的時候,你不妨摸著自己的心,仔細問問自己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錦琴之於玄夜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妹妹,而玄夜對於錦琴卻是極為重要的人,起先黎紓也想著要極力促成這二人,無奈玄夜終究是個冷性子,甚至黎紓覺得在他的心中,似乎深深藏著一個不可告知於人的秘密。如今看到錦琴在與風舒玄相處時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的嬌俏、羞澀以及潑辣,風舒玄對錦琴的依賴、溫柔,愈發讓她覺得自己一力撮合玄夜與錦琴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