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裏舒服,好像有人住一樣。”
風健中聽得一愣,可不是,這哪裏是一個逝去了19年的人的房間,它分明等待著它的主人隨時回來,往床上一撲,呼呼大睡。
他突然抓住了那件事。
那是他最後一次和印家磊聊天。那會兒他受了傷,沒能立時趕回去,他們有時間說了許多話。他久聞紹五的大名,怎麼也想不透他大哥過去隻是為他保護一個女孩子。“她有多美?”
“不算很美。”
他困惑的看著他,不知該怎麼問下去。
印家磊似乎也想解釋一下,他皺著眉,說了兩遍:“她很……”似乎總是找不準詞,最後他突然蹦了一兩個字:“溫暖。”
“對,她很溫暖。”他臉上有著表達出準確信息的滿意,但接著,他仿佛想到了什麼,顯出一個混雜著恍惚、歉意、糾結的神情。他一向果敢堅韌、冷靜淡漠,喜怒不顯於形,因而,他對他那一刻的異樣記憶得非常清晰。
“風健!風健!”紹樨染喚了兩聲,見他還是神不歸屬,忙伸手拽他:“你想什麼?”
“你看好了嗎?”
“看好了。”紹樨染有點沒精神。
“走吧。”走到門口,他禁不住又回頭細細的看。他如父的兄長就是因為這個人與他天人永隔。但他生不出一絲恨意,如同他看著唐海燕,心底總是深深的悲憫。他堪不透這一種情,所以,他從不沾染,亦不停泊。也許,這就是他最好的人生,不牽絆人,亦不被人牽絆。
紹樨染已穿好鞋,久不見他過來,忙忙的喊:“風健……”
他剛穿好鞋,紹樨染溫軟的小手就緊緊拉著他的右手食指。他已感覺到她的不開心,遂問:“我帶你去吃冰淇淋?”
紹樨染搖搖頭。他未再說話。
兩人下了樓,沿著林蔭道慢慢的走。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下馬坊。紹樨染眼睛看著樹下的椅子不動。他知道她累了,遂抬腳過去。
紹樨染不願單獨坐,直接賴在他腿上,像隻貓似的,蜷著,胳膊吊住他的脖子。許久,她哭兮兮的冒了句:“風健,我真該聽你的。什麼都不知道最好。現在我心裏難過!”
風健不說話,隻輕輕摸摸她的頭發。
“我一直以為他們彼此都是唯一,怎麼媽媽還想著別的人?是不是爸爸也這樣,也有這麼一間房子,裏麵藏著好多女人的照片?”
“不能這麼說。他們都是你媽媽的親人。如果阿染將來長大了,嫁人了,難道也不理我了嗎?”
“我長大了……就嫁給風健。”
風健以為聽錯了,後看她眼睛睜得圓圓的,一字一頓的又說了一遍:“我、要、嫁、給、風、健。”
他先是想笑,沒笑出來,抬手拍拍她的背。
紹樨染又依回他胸前,嘟噥著問:“你說他為什麼會出國?”
“不要好了,就想離得遠遠的。”
“為什麼不要好了?”
“這我不知道。戀人間的事,有時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別人更不可能猜得到。硬要猜,肯定是錯的。”
紹樨染沉默,大概胳膊吊得累,她慢慢滑下來,鬆鬆的環住他的腰。
“阿染,你父母也是別人。別人的事就交給別人處理,你不用替他們操心。你隻要覺得他們好,那就好。眼睛看到的,往往沒有心裏感覺到的對。”
“風健,我就喜歡聽你說話,你一說話,我什麼都明白了。”
“我要你永遠都陪著我!”
她的下巴已經有些變尖,但麵頰仍有點嬰兒肥;她的眼睛很像她父親,不經意間,總含著睥睨一切的冷然;然而,她看向他的目光,卻總是依戀的、撒嬌的、純淨的,他凝望那雙眼睛,總是充滿愛憐。
“好,永遠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