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範撇撇嘴：哼，轉移話題，劉鳳英，你太沒禮貌，汪站長親自登門，好大的麵子！你怎能拒人門外？
劉鳳英心裏裝著事，被小範一戧，一下子不知所措：這個……
劉鳳英遲疑間，緊張地向自家門口遠遠地瞅去，汪、範不解，順著劉的視線看過去，卻什麼也沒看到，二人彼此遞換眼色。
小範：啥子這個那個的，走，到你家討口水喝，走哇！
小範領著汪宣，隻管往前走，劉鳳英無奈，隻得轉身磨磨蹭蹭跟在後麵……
汪宣小聲說：劉鳳英好象有心思？
小範有所預感：唔，張天師叫門，有鬼喲。
小範轉身催促：劉鳳英，快點走噻！舍不得茶水呀？
宋大媽老倆口正領著徐亮從劉鳳英家出來……
汪宣、小範瞅見，神色不安地互遞眼色……
汪宣變臉變色：不好，真的被人搶先嘍！
小範：快點趕上去，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搶了先！
劉鳳英急得跺腳：不好，怕啥來啥，說不清嘍！
劉鳳英大喊：小範，你們慢點走哇，等等我噻！
小範：她越喊，就說明越有鬼，汪站長，別理她，再快點，趕上去。
小範、汪宣心急火燎地趕到劉鳳英家門口，與徐亮擦肩而過的瞬間，相互間特意打量……
宋大媽老倆**遞眼色，停住腳，一臉狐疑地盯著汪宣，順手把劉鳳英扯到一邊，急切地問：來客人嘍？還拎了見麵禮？
二人隻是緊盯著劉鳳英的臉，劉鳳英不自然地應答：喔，是我們水文站長來看望香秀的。
宋大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怪不得喲！
徐亮一臉沮喪：唉！
劉鳳英急白赤臉：大媽，你，想哪去了？
宋大媽冷若冰霜：大媽不傻，明擺的麼，我還能想啥子？老頭子，我們走，別耽誤了人家正經事！
汪宣、小範耳語……宋大爹瞅見，責怪宋大媽。
宋大爹：你小點聲嘛，這不是讓人家難堪麼……鳳英，香秀睡著了，你家來客人了，我們先回去啊。
宋大媽：天下雨，娘嫁人，各人管各人，隨她去吧
老倆口領著徐亮離開。
劉鳳英心神不安地將汪宣、小範讓進屋坐下。
小範話中有話：劉鳳英，怪不得喲，不肯我們來，是怕打攪了你家貴客喲。
劉鳳英不知所雲，局促不安。
汪宣：劉鳳英，傻愣著幹啥子？沏茶呀。
劉鳳英回過神來，去沏茶。
小範小聲提醒：你別急，要保持紳士風度，這事兒是先提名，後表決，你後來居上……聽我的。
汪宣：噯，噯。
小範：劉鳳英，汪站長聽說香秀生病，比他自己的娃生病還急，趕緊把站裏的工作安排好，又特地買了東西，拉上我就來看你們嘍。
汪宣：嗯，一點心意，瓜子不飽是人心。
劉鳳英：汪站長，你親自登門，我就感激不盡了，心意我領，東西不能收！
小範：汪站長的麵子你不給？
劉鳳英：無功不收祿。
汪宣：私人友情，與公家無關。
劉鳳英：那更不能收，我們僅僅是工作關係。
小範：關係是慢慢處出來的，人嘛，越處交情越深，就跟這茶水一樣，越泡越濃，用時髦的話說——一切皆有可能！
劉鳳英：一切皆不可能！
汪宣漲紅了臉，如坐針氈。
小範：嘻嘻，汪站長，頭上有虱子？心裏癢癢，撓腦殼有啥子用？出去透透氣，我跟鳳英妹子有話說。
汪宣如蒙大赦，抬腳就溜。
小範：大妹子，你看汪站長這人咋樣？
劉鳳英：站上的人都說他好，眾人眼裏有杆秤麼。
小範雙手一拍：著哇！你看對人嘍！
劉鳳英：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範：嘻嘻，關係太大嘍，巧言不如直說吧，汪站長早就看中你嘍！
劉鳳英麵紅耳赤：……這，女人三十豆腐豆腐渣，不中看嘍，喔，我去看看香秀醒了沒有。
小範伸手扯住：嘻嘻，壁虎子斷尾巴，想脫身？你別跟我推聾作啞裝糊塗，依我看，你跟他都是一個人帶個娃，孤男寡女的，又在一個單位，兩家合一家，同進同出，有啥子不好噻？
劉鳳英：範姐，這事萬萬要不得！
小範：要得，要得的！聽姐的話沒錯，汪站長要文憑有文憑，要人品有人品，你還挑剔個啥？可不能籮裏揀瓜，揀得眼花喲……
劉鳳英：這從何說起！
小範：喔，他還說了，要是成了家，他把香秀當親生娃，
劉鳳英跺腳：哎呀，你有完沒完？明說吧，我不想再嫁人！
小範：咦，這就奇了，剛才，那個男的？
劉鳳英：噢，那是鄰居宋大媽的姨侄，回家探親，順便看她們來了。
小範撇嘴：嘁，豐都城離這不遠，閻王老子貼布告，鬼話連篇。人家看姨媽咋到你家來了？你是他姨媽？你不想再嫁人，跟人家見麵相親幹啥子？
劉鳳英：不是相親，正巧碰上。
小範：不是相親？特意穿得象新郎倌幹啥子？
劉鳳英滿臉漲紅，張口結舌，額上沁出汗珠……
小範不依不饒地放連珠炮：臉紅什麼？精神煥發！你是豐都閻羅王殿裏的小鬼，光瞪眼睛不說話？哼，說得真，不則聲，不想再嫁人？嘁，戲台上賭咒，口是心非！正巧碰上？天緣巧合吧？
劉鳳英昂首挺胸：隨你怎麼想吧，反正這事我不談！
小範氣惱：愛嫁不嫁，隨你的便！
汪宣進來。
小範沒好聲氣：寶二爺，你來遲了！
汪宣不由得後退半步：啊！
小範：人家名花有主嘍，你早幹啥子去了？
汪宣：啊？
汪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兩眼直瞪瞪地看著屋頂。
小範拉起汪宣便走：走吧，走吧，站長大人，王母娘娘的蟠桃雖好，你吃得著麼？還是老老實實回家吃酸豆腐吧。
劉鳳英追上去，將二人帶來的大包小包塞還：謝謝了，東西請帶回去。
汪宣、小範神情沮喪，蔫頭耷腦而去。
劉鳳英精疲力竭，癱軟在椅子上，看著何勇的遺像，潸然淚下：何勇，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我心裏苦哇！
房裏傳來香秀的喊聲，劉鳳英趕緊停止哭泣，抓過毛巾擦幹淚水進房。
…………
宋大媽坐在家裏生悶氣，宋大爹、徐亮在一旁勸導。
宋大媽：這丫頭，學會勢利了，徐亮這麼優秀的男人她不嫁……不看僧麵看佛麵，就衝我們對她的這份真心，也不作興一口回絕呀。
徐亮：姨，強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要雙方來電，擦出火花。
宋大媽：啥子來電火花的！她不想再嫁人？砍我腦殼都不信！豐都城裏賣假藥，哄鬼呦。哼，原來是巴結當官的，想當官太太！明說噻，還跟我繞彎子，喪良心呦……
徐亮：姨，人家願意嫁誰就嫁誰，那是緣分，談不上勢利巴結。
宋大媽：你還有心思幫她說話？
宋大爹：亮娃子，你來遲嘍。
徐亮：唉，怪隻怪跟她沒緣分。
宋大媽：不中！我忍不下這口氣！
宋大爹，都上了年歲的人，還這麼大的火氣？
宋大媽：上了年歲，還是火辣辣的老川妹子！我找她說理去！
二人拉不住，眼睜睜看著她氣咻咻地出門。
徐亮：姨爹，人家年輕守寡，心裏苦，姨再去跟人家爭吵，人家豈不更苦？
宋大爹：你說咋辦？
徐亮：走，我們同去勸解，人在事中迷，就怕沒人提麼。
宋大爹：要得，亮娃子，你真是個厚道人，好人終究有好報，不愁找不到好婆娘。
…………
劉鳳英家，一場爭執剛結束。
劉鳳英端茶賠禮：大爹、大媽，自打我嫁到這裏，你們處處照應我，恩重如山，我來世當牛作馬，也報答不了你們……這些日子，我心裏很亂，說話多有得罪……其實，我心裏明白，你們都是為我好……
香秀遞毛巾：媽莫哭，你把臉擦擦。
劉鳳英親香秀額角：唔，退熱了，到門口耍去，不要走遠。
香秀懂事地點點頭，離去。
宋大媽：孩子，這裏都不是外人，心裏有啥子苦處，都說出來，老憋在心裏，傷肝呢。
徐亮：劉鳳英，我欽佩你的為人，冒昧追求你，你不介意吧？
劉鳳英：不介意，隻是，我回絕了你，請你諒解。
徐亮大度地擺擺手：婚姻不成情意在，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有什麼難處說吧，興許以後還能幫點忙。
劉鳳英：謝你了……唉，說起來，我跟你在婚姻上都是苦命人啊。
徐亮：哦？
劉鳳英：大哥通情達理，我們雖說不能結合，但能相識、相知，惺惺相惜，也算是有人緣了……今天幾件事湊在一起，這場巧合，不把話說透，大家心裏的疙瘩解不開。
宋大爹：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說吧。
劉鳳英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緒，慘然一笑：不怕你們笑話，我當初在老家曾有過初戀情人，屬猴，跟大哥同歲，同樣是個重情重義的憨厚人……也是因為地主出身，我爹媽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我們拚死抗爭，最終陰差陽錯，不得不忍痛分手……
徐亮聯想到自己的婚姻悲劇，黯然神傷……
劉鳳英：我後來嫁給了何勇，從蘇北老家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何勇也是個厚道人，他待我很好，可好人不長久，去年一場災難，我身後的一堵牆倒了……黃鼠狼怎麼專找病鴨子咬喲……
劉鳳英說著，說著，悲從中來，聽者皆悲，宋大媽灑下一掬同情之淚。
劉鳳英：……兩個好男人，一個生生地分手，一個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從此陰陽永隔……人生最苦處，生離與死別，都讓我攤上了啊……
劉鳳英從哽咽到忍不住嚎啕大哭，徐亮默默地遞給劉鳳英一杯水。
徐亮：莫傷心嘍，喝口水。
劉鳳英感激地一瞥：對不起徐大哥，我的心已被這兩個人占滿，我的感情也被他們帶走了……還能容得下其他嗎？
徐亮為之動容：唉，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愁煞人！鳳英妹子……喔，我可以喊你一聲妹子嗎？
劉鳳英握住徐亮伸出的手：大哥！
兩雙手緊緊相握。
宋大爹、宋大媽感歎：唉，兩個苦命的娃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