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幼虎(四)(1 / 2)

兩個孩子之間充滿稚氣的恩怨,讓原本喜慶的歡宴多出了幾分笑鬧的談資;隨著酒意漸酣,莊子裏的氣氛愈發濃烈,笑鬧起哄,沸反盈天。這樣的場景,本該繼續開懷暢飲,賓客盡歡的時候,卻偏偏有不速之客上門;門外不合時宜地傳來急切的傳報聲:“護羌校尉部從事程球大人到——”

唱名聲回蕩在莊園中,彷佛一顆頑石投入湖麵,泛起層層漣漪。從外及裏,迅速傳遞著驚愕的情緒,所有的喧鬧聲轉瞬間在莊園中消失了。這一年多來,護羌校尉這四個字已經變成了涼州羌胡部落共同厭惡的對象。話音猶在梁間,一行數人不待諸人延請,竟然直闖進來,一路走到前廳正中立定,顧盼之間,直視莊中羌胡豪酋如無物。這些人出現的突然,竟一時讓人不知如何以對。

程球環顧四周,認得不少人都是湟中各部落豪酋大人,還有依附於湟中胡的一些附庸小種胡人。“一群草芥。”程球心中暗自鄙夷,“徒具敢戰之名,卻被本官區區數人震懾。果然,自段太尉屠滅三郡羌種,剩下的都是無膽鼠輩。”

“李文侯大人何在?”程球口中稱呼大人,語氣中殊無敬意,更兼拿腔作勢,趾高氣昂,令在場的涼州豪傑心生憎惡,卻又懾於護羌部的權勢,不敢聲張,人人心頭都憋著一口氣。

其他人可以不理會程球,李文侯身為主人,不能不理;雖然被人打上門來攪鬧了喜事,令他大為不滿,卻不得不忍著一口氣,上前與程球見禮:“程從事,多時不見了,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請上座。”身為一部首領,李文侯的漢話說的字正腔圓,若非服飾裝扮有異,已然看不出是一個胡人。

程球冷笑一聲,當仁不讓地坐上了主位,隨即掏出一個錦囊高舉於手中,高聲道:“本官奉護羌校尉之命而來,有軍令,專送湟中李文侯部。李大人,請驗明火印封記之後就接令吧!”他高踞主位,俯視全場,分明是狐假虎威,依仗著護羌校尉權勢,將李文侯堂堂一部大人視如部屬一般。

李文侯看著信囊,眉頭漸漸皺起:“不知泠護羌有何用得到我部之處?”

“大膽!”程球故作厲色,怒斥道,“此乃軍令,你不接令,反而盤問再三,莫非想抗命不遵?”

李文侯滿心屈辱,卻不敢有所反應;他本就是沒有什麼主見的人,又畏懼護羌校尉麾下漢軍,此刻被程球借勢淩迫,一時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應對。

“程從事,我湟中各部在年前曾上報災情,懇請護羌部賑災,卻遲遲沒有回音,如今災情還沒有過,校尉大人就下達軍令,實在令人不解,於情於理,我們問一聲總是應該的吧。”北宮伯玉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大步走了出來,往李文侯身邊一站,大聲質問道

程球一聲冷哼,輕蔑地笑道:“災情?我一路行來,隻看到你們牛羊馬匹,漫山遍穀,卻不曾見到有有什麼災情。”

北宮伯玉怒道:“怎麼沒有?去年入冬前,校尉董卓巡查邊塞,路過湟中,我們就將災情報與他了。貴使說我們漫山遍穀都是牛羊,怎麼我身為本部大人,卻從來不知道部落中還有許多牲畜?”北宮伯玉說得理直氣壯,他們事先早有安排,就是要欺哄泠征的,豈能如此大意,被程球路過時隨便就發現牲畜完好無缺?這程球分明是信口雌黃,偏生叫人拿他無可奈何。

“你是說建義校尉啊……”程球冷笑連連,怪聲怪氣地說道,“你們消息不甚靈通啊,建義校尉因謊報軍情,被泠護羌嚴詞訓斥,本是要革職查辦的,隻因顧念他多年為國守邊,許他戴罪立功,如今已遷任西域戊己校尉,不日就要西出玉門關上任了。”

聞聽此言,老邊、北宮伯玉、李文侯三人應聲變色。董胖子被貶斥了?泠征這是要借董胖子立威啊。不僅是立給護羌部上下文武官吏看,也是立給涼州所有的羌胡部落看的——誰叫董卓與羌中部落首領交好呢?

“怎麼樣,李文侯大人,你還不接令嗎?”程球陰笑著說道。

李文侯看看四周,心中暗自歎息,正要忍辱上前接令,不料北宮伯玉大手一揚,攔在他身前,搶先說道:“既有給李文侯的軍令,不知可有給我的軍令,若是有,便請貴使一並出示,也省的多跑一趟。”言訖,目光如電,直視程球雙眼;他因董胖子受自己牽累而被貶,本就積了一肚子火氣,加上程球陰陽怪氣,仗勢淩人,更是怒氣勃發,雙目之中,凶光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