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城西北麵,官道自天際蜿蜒而來;道旁高岡之上,老邊收韁駐馬,居高臨下俯視著腳下一馬平川的原野。天候已近初秋,但是原野間,絲毫看不見往年習以為常的金黃色。皇甫嵩臨走之前放的一把大火,讓焦黑的炭灰代替了原先豐收的顏色。
三輔的西部,原本就人煙稀少,經過這一場大戰,必定會愈發荒涼起來。老邊心裏默默想著心事,他的腳下,一團又一團煙塵在原野上升騰起來。
數萬騎兵聚雲堆雪,漫山遍野而來。煙塵遮天蔽日,滾滾向前,很快就將武功縣城完全籠罩其中。
淒厲的號角聲從第一股煙塵出現在地平線上開始,就始終回響在武功城頭,綿延不絕。直至數萬大軍在城下聚攏,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小小的武功縣就如同深陷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旦夕不保。號角聲越發淒厲,似乎在傳遞著城中軍民的情緒——從一開始的焦慮,到眼下的近乎絕望。
很快有探報來向老邊稟報,說在涼州聯軍合圍之前,有十多匹快馬自城中馳出,分路逃散。
老邊問道:“各部斥候可曾依令行事?”
斥候稟道:“依邊帥之命,斬殺其中大半,隻放走了三、四人。”
老邊點頭稱許,揮退斥候,微笑著對陪在身邊的小老虎和吾麻說道:“雖說我們圍攻武功縣城是作假,不過總得裝得更像一些,否則張溫豈能上當。”
吾麻抿嘴笑道:“若我是張溫,看見那幾個筋疲力盡,僥幸逃出生天的斥候,也不會懷疑這些人是邊伯伯故意放去美陽報信的。”
老邊哈哈一笑,對吾麻的機敏頗為稱許。另一邊的小老虎卻顯得異樣地沉默。
“老虎,發什麼愣啊?”吾麻故意挑他說話;自從被老邊安排住進虎字營之後,吾麻倒是沒有再提著劍追砍小老虎,不過卻堂而皇之將她的主帳立在了小老虎大帳之畔。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以整治小老虎為樂事,讓小老虎幾次在部下麵前出醜;偏偏這吾麻大小姐又得老邊的喜愛,讓小老虎連告狀的地方都沒有;最後鬧得小老虎幾乎不敢回營。
現在,吾麻得了老邊的讚許,小姑娘心裏一美,又忍不住要逗弄那隻憨老虎。
小老虎卻理都不理身邊的丫頭片子,對老邊建議道:“前麵一撥報信的放過去了,接下來,是不是該封死武功縣城了?不如讓我的虎字營去吧!”
老邊斜乜了虎崽子一眼,悠然道:“虎字營是我手中的利器,豈能做這些小事?我已經讓邊伍去主持斥候營,他會把事情做好的。你小子給我老實呆著,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發覺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老邊看穿,小老虎不由得心裏一苦,用眼角餘光偷偷去看吾麻,這位大小姐果然也明白過來,小嘴一撅,眼中已經露出濃重的不滿。
小老虎心念電轉,忙又問老邊道:“咱們這麼大張旗鼓,萬一張溫被咱們嚇破了膽,躲在美陽城裏不出援兵怎麼辦?”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小老虎已經大抵了解了吾麻大小姐的秉性;這丫頭雖然刁蠻任性,整治起人來手段百出,但是卻極有分寸,從來不會為了自己的任性而耽誤軍機大事。此刻小老虎故意問起軍務,再看偷偷去看吾麻,這小丫頭果然不出所料,雖是麵上怒色愈濃,卻能強忍著沒有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