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私心(2 / 2)

“不錯,軍令已下,明日大軍便要拔營。”董卓想起張溫的部署,臉色越發陰沉,幾乎要擰出水來,眼角處青筋暴跳,顯然在強壓著怒火。

李儒是深知這個老嶽父為人的,一見這模樣,便知道事有不妙,恐怕張溫下給自己老嶽父的軍令,又犯了他的心裏的忌諱。

“明日出兵,周慎所部直取金城;耿鄙北出阿陽縣,驅逐句就部落之後,西進武威,與酒泉太守黃衍合力剿滅良吾部;至於老夫……哼哼”董卓一邊咬著後槽牙一邊說著,話語中隱現殺機,仿佛立時就要殺人;“老夫要南下隴西,接應李相如,助他收複狄道!”

李儒聞言一怔,有些難以置信:“什麼?”

董卓突然狂笑起來:“你也不相信是不是?老夫堂堂破虜將軍,軍中宿將,麾下上萬雄師,居然讓我去接應李相如——李相如一個畏賊如虎的鼠輩,叫我董卓去接應他?”董卓一邊笑,一邊罵,滿臉猙獰,笑聲裏是說不盡的憤懣。

李儒默默無言,心底的不滿油然而深,更為董卓不值。所謂接應李相如,收複隴西,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可明白人都知道,這是張溫有意在打壓董卓了。既然是接應、相助,自然是董卓為輔,李相如為主;董卓用兵之時,要處處遷就李相如大軍的動向。可憐董卓麾下上萬人馬,都是百戰餘生的邊軍精銳,竟然淪落到給一幫臨時拚湊起來的烏合之眾打下手。更可氣的是,到頭來拿下狄道,收複隴西,最大的功勞還都是李相如的,至少明麵上是以李相如為主。

“張溫匹夫,欺人太甚!”董卓指著張溫中軍方向,放聲怒罵。說起來,今日與孫堅相爭,其實隻是小事;因為眼下的孫堅,不過一個小小的軍司馬,還不被董卓放在眼裏,將來有機會,捎帶手收拾了也就是了——真正讓董卓怒發欲狂的,卻是張溫明目張膽的打壓。

想到自己屢立戰功,甚至張溫能夠順利晉升三公之職,都有自己的功勞在其中;可如今有功不賞不說,更要公然打壓,唯恐自己更立新功——處事如此不公,怎不讓董卓對張溫恨之入骨?

李儒撚須不語,沉思了半晌,問董卓道:“依嶽父之意,此事該如何處置?”

董卓回來的路上早就想好了,聞言冷笑一聲,麵色森然道:“張溫處事不公,我豈能忍氣吞聲,任由他擺布?老夫麾下上萬精兵,須是聽我的,卻不是聽他張溫的。他有他的軍令,到時候戰陣之上,該怎麼打,還不是老夫自己拿主意?”

李儒麵色微變:“嶽父的意思,是要抗命?”

“什麼叫抗命?戰局瞬息萬變,誰敢說事事都能盡如他張溫之意?戰場上有什麼意外,也是尋常之事?”董卓陰沉沉道,“李相如識趣也就罷了,若是不識趣,老夫先搶了狄道城,到時候城門一關,讓他獨自一個和叛賊拚命去!”

李儒看著董卓陰森猙獰的麵孔,長歎了口氣,說道:“嶽父,張溫如此不公,固然可惡,但此事可不僅僅關係張溫一個人呐!嶽父還需三思而後行。”

董卓聞言,轉頭看著李儒,陰沉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的女婿,目光便有些不善。

李儒被董卓盯得心裏直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嶽父你可曾想過,那周慎、耿鄙、李相如,背後都站著什麼人?”

董卓被問得一怔,略一思索,隨即恍然大悟,脫口言道:“老夫卻氣糊塗了,若非你提醒,險些釀成大禍。”

李儒暗自抹一把冷汗,還要給自己的嶽父找台階下:“嶽父隻是一時氣憤,未曾深思罷了,豈能當真不知道其中的輕重?”

董卓默然半晌,長長地吐一口氣,仿佛要將滿腔怒火一次都吐個幹淨。

李儒幽幽說道:“周慎是大將軍的心腹,自不待言;耿鄙出身世家名門,乃清流士大夫一黨;而李相如,人人皆知他是宦官黨羽。這三個人雖說無能,但是身後的靠山太硬,嶽父不宜與之為敵。”

“老夫知道。”董卓神色黯然,“隻是氣不過,叵耐張溫,賣三家人情,卻拿老夫給人墊腳。”

李儒強笑著勸道:“嶽父也不比煩惱,郿縣一戰,嶽父已然是首功,功勞盡自夠了——風頭太勁也不是好事。既然如此,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功勞讓了與李相如、周慎等輩……”

董卓默然頜首,好半晌,又突然冷笑道:“是不是功勞,還得兩說……”

李儒見董卓已經從失落中恢複過來,心頭一鬆,跟著笑道:“嶽父所言極是,張溫分兵進剿,其實太小看了涼州諸部。若是一切順利也就罷了,若是稍有遷延,到了寒冬臘月,朔風大起之時,這勝負之數可就說不定了……涼州的冬天,可是難熬得很呐!”

翁婿二人一起低聲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