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邽城往東,是一片夾在南北兩片丘陵溝壑之間的峽穀。虎字營艱難地在城北丘陵中跋涉多時,直到午後才走出山地,來到峽穀的原野上。上邽城就坐落在峽穀中央一片平坦的原野上,城牆遙遙在望。
城東十餘裏,塵頭高揚,遮天蔽日,金戈鐵馬,殺戮正酣。成千上萬人的廝殺聲,雖然相隔甚遠,仍是清晰地傳入小老虎耳中。聽到如許激烈的聲響,小老虎心裏反而一鬆。
“既然還有這麼大的響動,想來韓文約手下還有不少兵馬。”小老虎自言自語道;一路行來,小老虎最擔心的就是韓文約支撐不住,在虎字營趕到之前就全軍潰敗,如果那樣的話,韓文約的性命就危險了。如今看戰事仍然激烈,可知韓文約的人馬雖敗不潰,仍有抵抗之力。
小老虎隨即一揮手道:“兄弟們,隨我救人去!”
……
戰場東邊,一杆皇甫大纛迎風而立,皇甫嵩長身而立,向西遙望,麵色異常冷峻。此時的皇甫嵩已經年近六旬,須發灰白,滿麵滄桑之色,隻有目光張合之際的一縷精光,還能看出這位涼州宿將神威猶在。
戰場上已經打成了一鍋粥,韓遂所部在竟日廝殺逃亡之後,隻剩下四千多人仍在負隅頑抗。這一夥叛軍的頑強出乎皇甫嵩的預料,他們所使用的器械兵甲頗為精良,不比往日的涼州邊軍稍差,而且軍中將士多半都是漢人;在皇甫嵩看來,這支叛軍比起兩年前叛亂方興時的那些羌胡叛軍人馬,實力強出不知凡幾——皇甫嵩麵上的冷峻神色正是因此而來——叛軍越剿,兵馬越多,實力越強,如此下去,何時才能剿平叛亂?
定了定心神,皇甫嵩收起不安的思緒,將目光重新投向戰場。不論韓遂所部如何強橫,今日都必死無疑;這一仗,是皇甫嵩精心設計的結果,從一開始秘密調集兵馬,到後來突出隴關,奔襲上邽,無不顯示出皇甫嵩過人的用兵手段。
此刻的戰場上,官軍中路緩行,兩翼猛攻,有意將韓遂大軍一步步壓縮;數千叛軍被壓縮在原野中央,蝟集一團,轉圜機動變得越來越艱難。
“時機已到。”皇甫嵩淡然道,冷冽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戰場上的一切仿佛都在他指掌之中;“傳令兩翼兵馬,包抄叛賊後路,活捉韓遂者便是首功。”
皇甫嵩身旁,是主簿參軍梁衍,應聲領諾。正要下令時,一名斥候騎士打馬而至,與皇甫嵩親軍驗過身份,快步趕到大纛前,高聲稟道:“上邽城東北山路,有叛賊四五千騎,穿山越嶺而來,即刻便到。”
小老虎來得匆忙,且憂心韓遂生死,一路上隻顧趕路,並沒有特別在意隱藏消息,還在山路上就被官軍派出的哨探發現,將消息一路傳回。一俟虎字營闖進峽穀,離戰場還有十幾二十裏地,消息就已經傳到皇甫嵩手上。
皇甫嵩目光一凜,麵色就沉了下來。韓遂所部亡在旦夕,皇甫嵩眼下擔心的已經不是能不能剿滅這支叛軍,而是時間拖得久了,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來。不料怕什麼就來什麼,這邊剛剛要下令圍殺韓遂以竟全功,那邊就真的出現了叛軍的援兵。
“來得好快,哪一路兵馬?”皇甫嵩沉聲問道。此戰之前,皇甫嵩下足了功夫,不說將叛軍動向打探得一清二楚,至少在冀城與上邽之間的情況是瞞不過他的。叛軍酋首王國駐軍冀城休整,上邽、隴縣一帶隻有兩支叛軍;隴縣北宮伯玉那一路兵馬,皇甫嵩已有對策,眼下是過不來的,來的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