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決機(二)(1 / 2)

成公英站在城樓上眺目西望,映入眼簾的隻有連綿的山嶺和蜿蜒如玉帶般的大河;他腳下的城門洞裏,正有無數兵馬魚貫而出,於城下列陣。除了韓遂當年初起兵時拉起來的親衛兵馬之外,虎家軍可以說是涼州境內最有紀律,最講究的軍容的軍隊了。數千騎兵列陣於門前,隨時可以開赴戰場,但是卻遲遲等不到將令。

成公英手裏捏著兩份布帛,那是岑風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接連送回來的兩道軍令。第一份軍令寫的工整嚴謹,應該是他設伏之前從容寫就的,而另一份的字跡就有些潦草,幾乎不能分辨出岑風的筆跡;當然,兩道軍令的簽押都驗對無誤,的確出自岑風手筆。兩道軍令無一例外,都是要求成公英盡快發兵接應,與岑風所率親兵夾擊吾訶子。但是成公英拿到軍令之後,卻罕有地猶豫了。

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就是豹娘子焦慮的聲音傳到耳中:“成公將軍,兵馬整備多時,為何遲遲不見出兵的將令?”

成公英眉頭微蹙,略有些不快地轉過身來看著豹娘子。此時的豹娘子已然全副戎裝,高挑健美的身材在一身軟甲盔纓的襯托之下,流露出不同於尋常女子的別樣風情;但是在成公英心裏,對這個女人的印象著實有些不好。

自岑風第一道催兵的軍令傳來,豹娘子表現的比任何人都要積極;岑風隻來了兩道軍令,這個女人卻已經是第四次到成公英麵前催促了。鑒於吾訶子與北宮瑞、豹娘子之間的仇怨,成公英不免懷疑,這個女人真正的目的是否隻是為了一報私怨。

“以私害公,因怒興師,為將者所不取。”成公英在心中默念;他行事從來以謹慎周到著稱,三思而行的信條幾乎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裏。岑風千裏回師,一舉扭轉戰局,成公英聞訊之後並非不喜,但是岑風隨之而來的催兵要求卻讓他覺得失之操切。吾訶子敗走乃形勢使然,其麾下兵馬並未大損;反而岑風所部已成疲兵,即便有允吾城中守軍的協助,正麵較量的勝算依然不高。這種時候急於決戰,殊非上策。更何況,眼前還有一個大禍患亟需解決。

成公英心念電轉,斟酌著措辭想要說服豹娘子;豹娘子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將身子一讓,讓出身後一名風塵仆仆的年輕士卒來。

“這是虎將軍派回來的第三個信使了,為了躲避潰兵騷擾,繞道城北入的城,在衙署中尋你不見,我將他帶來了。”豹娘子目光灼灼,一邊解釋著使者的事情,同時緊盯著成公英的反應。

成公英接過軍令,查驗著封口無恙,打開看罷,神色愈發凝重。豹娘子微微冷笑道:“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又是催促出兵的。成公將軍,這已是第三道軍令,你還要等什麼?”

成公英被豹娘子的明刺暗嘲惹得焦躁起來。虎家軍中有規矩,“軍令三至而不返”。也就是說,同一條軍令,上司接連三次發來,下屬必須無條件遵從,哪怕刀山火海也得一往無前,沒有任何講條件的餘地。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種事情也是有限度的。

這樣的規矩,成公英是不敢違背的,但是他也不願意讓豹娘子過於得意,於是轉而問起那個信使前線軍情,卻故意漠視了豹娘子。

信使是岑風親衛營中人,急匆匆奔馳數十裏,早已口幹舌燥,聲音喑啞:“良吾部的賊子想過河,又不放心背後,小人離開時,兩邊就僵持住了。不過虎將軍交代小人告訴成公將軍,吾訶子急於逃命,肯定不會長久等下去,必定要拚命的。虎將軍讓成公將軍趕緊出兵,再遲吾訶子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