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震,揪起眉心回眸打量起邢歡。許久沒有再想起的事,被她無預警地提起,他的心尖顫了顫。很快,永安便猜想到她究竟聽說了些什麼,“你聽說的沒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確是在兩年前,也的確是一見鍾情,就像傳說的那樣,我自導自演了一出鬧劇,為了結識她。嗯,這個真相讓你覺得滿意嗎?”
與其說他是在向邢歡坦承過往,倒不如說他在提醒自己。
管曉閑才是他最初認定的女人,是邢歡的出現打亂了一切。他若懂得從一而終,就該迅速讓一切回到正軌。
“你餓了吧?走吧,回家煮飯給你吃。”她沉默了很久才出聲。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讓自己看起來就像平常一樣,可以不計較任何事,忍氣吞聲地過。
刹那間,邢歡耗費了心力去承受他的坦率,去懊悔自己的多嘴。為什麼要刨根問底?明知道有些事埋得太深太久,早就已經腐爛,就算挖出來也是慘不忍睹。
她期待的不多,他可以撒個謊騙她,哪怕漏洞百出;也可以用稍微好點的話來敘述那種讓她難堪的真相,哪怕本質一樣。
結果讓邢歡明白,就算期待的並不多也還是期待,有期待就會有失望。
沒等趙永安給出反應,她就率先笑嘻嘻地纏住他的手肘,拉著滿臉困惑的他抬步往前走,看起來心情真的挺不錯。
趙永安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娶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兩年了,她仿佛不會痛、不會哭、不會生氣、不會嫉妒。用賢妻的標準去衡量,她十全十美;可用男人的眼光去衡量,她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東西。
即便在他坦白了那樣的事實之後,她都可以若無其事地為他煮出一頓豐盛晚膳,道道都是他愛吃的菜。偏重的口味,是他的喜好;不放鹽的雞湯,是他的喜好;就連粒粒分開偏硬的飯,也是他的喜好。
毫無疑問,她真的是將他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比他娘更甚。
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烹調出來的食物,就像習慣了身邊有個沉悶膽怯的女人般。
這種習慣太致命要不得,可還沒等他想出辦法戒掉,隔天一早,她就給了他更致命的一擊。
下人匆匆跑進來,大嚷:“報告二少爺,少奶奶不見了。”
他煩悶地在廳堂內走個不停,腦子裏揮散不去的都是自家小廝的這句報告。就如同前幾次一樣,他以為離開自己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卻能在京城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次次地玩出走,並且每次都能保證殺得他措手不及、讓他遍尋不到。
“他娘的給我講清楚!到底什麼叫‘不見了’?”
聚集在廳堂裏的下人們就快要被走來走去的二少爺繞暈了時,他善心大發地停下了腳步,卻爆出了怒吼。盡管二少爺暴著青筋怒吼,可是像現在這樣髒話隨便飆,還是很少見的。
於是,下人們麵麵相覷,互相推諉,最後由那位心心念念要煮水餃給二少爺吃的小廝為代表,詳細描述了一大早在二少奶奶房裏見到的情形,“報告二少爺,您前些天給二少奶奶的休書都不見了,衣櫃也空了,屋子裏剩下一個繡到一半的香囊,還有這封信……”
“你大爺的有信不會早點拿出來嗎?”不等小廝講完,永安就迅速動手搶過信。
動作之快,讓所有人歎服。
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趙永安親啟”。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字跡那麼娟秀工整,絲毫不像個理該胸無點墨的牧羊女。可是,這算什麼?玩陌生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還算不錯,但她沒必要這樣連名帶姓地寫!
“我成全你!”——偌大的宣紙上,隻有這四個字,孤零零的,擋都擋不住地竄入永安的眼簾。
“去他娘的成全!誰需要她成全!你們說,我有允許她成全過嗎?他大爺的,那副好像有恩於我的灑脫口吻,算什麼意思?成全個屁!你們被點穴了是不是?都給我去找,把京城翻過來也要把她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哦……”大家齊聲應道。好不容易,眾人在二少爺語無倫次的吼叫聲中回過味來,作鳥獸散。
臨走前,還能清晰聽到二少爺無比糾結地說著:“成全你娘!成全你爹!成全你妹!我成全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