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初,隨著國家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進一步深入,下崗分流成了國有企業減員增效的主要途徑和實現政績的方法。當時我們廠效益還是比較好的,主要得益於全國各地大搞基礎設施建設的開始期,我們廠生產的鏟土的工程機械當時供不應求,黃霸天為了響應國家政策,在縣城引起關注,推出了減員增效的下崗分流措施,強製實行,每個班組必須推出一名下崗職工,一時間廠裏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在班組裏不管是表現好的還是平時表現不好的有關係的就提前活動,托關係找親戚提前疏通關節,而對於沒有關係和背景的隻有聽天由命,而我屬於沒有關係的,當時還想我是個大學生,其他幾個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總不會讓我下崗吧。
半個月後,各車間下崗名單開始進行中,各班組也沒有開測評會,就是由車間主任和每個組的組長開會直接決定的,當然組長還是聽主任的,我們新項目組隸屬精加工車間,車間主任是個老於世故,攀高之人,是個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精明主。
一個星期後,下崗名單公布了,我的名字卻在上麵,我聽說後,思想上實在接受不了,我怎麼能下崗,我連幾個老娘們都不如嗎?這世道太不公平了,我想找他們理論,但我的自尊心又讓我不願低眉折腰視權貴,下就下吧,我還在自我安慰。心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幹個體戶”。
那時正好看過馮道的幾句話:
莫為危時便悵神,前程往往有期因,終聞海嶽歸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道德幾時曾去世,舟車何處不通津,但教方寸無諸惡,虎狼叢中也立身。
中午回到家後,我對梅梅說:我不幹了,我辭職!
梅梅驚訝地問道:今天怎麼啦?誰惹你啦?
我說:沒人惹。
那你怎啦,無緣無故要辭什麼職!
我說:我下崗啦!這群王八蛋,看老子好欺負!
梅梅說:怎麼你們班組會是你下崗?
我說:不是我能是誰!你看看那幾個老娘們,哪個不是有背景、有後台!
新項目組總共六個人。
一個是總工程師的妹妹,一個是廠黨高官的媳婦,一個是副廠長的老婆,一個是聯合車間副主任的老婆,一個是廠辦主任的弟弟。
各個都是皇親國戚,就我一個是平民百姓!
而組裏就我一個是大學生,其他幾個最多就是個高中生,有的是小學生,我這個大學生確“被”下崗,這世道壞了,郎朗乾坤怎麼能讓這樣一群小人當道。
上麵的經是好的,都被這一群群歪嘴的和尚念歪了,難怪有人上訪,難怪電影《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要曆經艱難去要個“說法”。
在情理文化的國度,永遠是情在前,理在後。我算是理解了這個情字的重要。什麼樣的施政者能扭轉乾坤,能改變有理說不清的局麵。
梅梅說:既然被下崗了,我還養活的了你,慢慢想辦法。
先幹著,下崗了讓你們幹啥?還有工資嗎?
我說:那我不就成了吃軟飯的啦,有工資,就120元每個月,黃霸天在他們家門口買了他們村的40多畝地,用於建苗圃,苗圃是廠裏新投資的項目,黃霸天說現在城市發展需要苗圃綠化城市,這個項目有發展前景,讓我們上靈山上的鬆下挖土背下山用於養花種樹,真有點被打成右派的感覺。這個苗圃別人戲說是黃霸天家的前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