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將軍想要什麼賞賜盡管說便是,西北邊境乃是靈咒碑所在的重地,安將軍是我手下的老人,自然不會虧待你。”陳國公這才發現自己忘記了封賞,心中略有些歉意。
“臣隻有一件要事相求。”安平海雙手抱拳跪在地上,蒼蒼白發不住的抖動著,他在陳國公手下待了這麼多年,眼看著陳國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繁榮盛世,可放眼望去這朝堂,那些和他一起站在這裏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告老還鄉。”
“不準。”陳國公看著安平海,藏在那件寬大袖袍下的手卻在微微的顫抖:“退朝!”
臣子們接二連三的跪拜,隨後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安平海最後一個起身,佝僂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單,在臨跨出門檻時卻還是像多年來那樣,轉身合上那扇朱紅色的殿門。
“平海也老了,陳燃。”一直站在陳國公身後,宛如石雕一般的男人在那扇大門緊閉後緩緩地開口。
“我知道。”被喚作陳燃的陳國公臉上並無惱怒之色,拆下頭上的發飾放在麵前的桌案上,無力的陷在了椅子裏,陽光有氣無力飄過那扇大門,隻停留在台階的下方,剛才還顯得喧鬧的大殿冷清了起來。
陳燃的指尖亮起幾束火焰,將殿內的蠟燭點燃,燭火搖曳,顯得不那麼寂寞。
“一百多年來,我身邊離去的人太多了,那些曾經追隨我的人,隻剩下平海了。”陳燃躺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的回應著:“差點忘了,還有向南你。”
“你應該叫我師兄。”蘇向南往前走了兩步,把陳燃的腿推到了一旁,給自己騰出了一片位置,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又在桌案下摸索了一會,幾塊地板被掀開,裏麵放著一壺酒和三個酒杯,兩個酒杯是青色,一個是白色。
“不過你兒子,真的像你。”陳燃翻起身,從小暗門裏拿出一個青色酒杯,自顧自的給自己斟上,把壺遞給了蘇向南。
“他更像悅珺。”蘇向南拿著壺,頓了頓,把手裏的青色酒杯又放了回去,拿出了那個白色的酒杯細細的端詳,白色酒杯的杯底印著一個小小的悅字,因為年代久遠字跡有些模糊,但杯底卻一塵不染。
“嗯,聽你弟子說了,性格確實挺像堂妹的。”陳燃一口飲盡杯中酒,眼底泛起了些許潮紅。
“我是自己去看的。”蘇向南拿出手帕輕輕的擦拭著杯底。
這三個酒杯是在大殿建造完成的時候就放在這裏的,用的是上等的石料,足以讓杯體過百年還保持通透,那時三個師出同門的人一同坐在這王位上,把酒言歡,杯子碰撞在一起,晶瑩的酒液灑了一地。
“真懷念啊。”陳燃再度飲盡杯中酒,看向殿門,似乎百年前那個低眉撫琴的清瘦身影還在那裏。
“刑部那邊的提議呢?”蘇向南放下陳悅珺的杯子,不經意的問。
蘇洛在禦敵城擊殺八十餘人,按照陳國律法當是死罪,雖然殺的是作惡之人,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負責審議此事的刑部對蘇洛也是做出了判決。
“那些老頑固本打算讓蘇洛去西北白龍軍的分部服役三年,但被我駁回了。功過相抵,暫留西北靈修府,等到靈修會結束後直接進入你的麾下,如何?”陳燃翹著二郎腿,搖著酒杯,臉上帶著小孩子惡作劇成功後才會露出的笑容,隨即麵容卻是一變:“至於吳家餘孽,負責清剿他們的西北白龍軍分部已經在路上了。”
“蘇洛殺心太重,受些責罰也是應該的,當初陳國建立,律法可是你親自定的,靈修者當街鬥毆致死,本是死罪,蘇洛又殺近百人,更是罪加一等,那吳家也是受製於眼界,那些世家大族,隻是我們說起來好聽,實際上不過是一些市井家族罷了,族中偶有高手也得遵從祖宗之法,聽從長輩的指揮就是他們的宿命,沒必要連根都給他們斷了。”
“向南,你這是偽善。”陳燃低垂著的眸子裏閃爍著寒芒:“法不責眾,法不責少,法不責老,那何來的有法可依呢?是,不是所有的吳家人都有罪,可那些無罪的吳家人放任罪行橫流便是有罪,你要知道,當第一個荒噬者出現在靈洛界的時候,沒有人覺得應該要殺了他,可現在我們卻被那些東西堵在這碑內境的高牆之下。”
蘇向南緊閉著嘴,沒有說話。
“我說你啊。”陳燃喝的似乎是有些醉了,紅著臉拍著蘇向南的肩膀,扯高了嗓音叫喊了起來:“那是你兒子,也是我侄子啊,按輩分他還得叫我一聲舅舅呢,西北分部那裏三天兩頭的和荒噬者戰鬥,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蘇向南斜眼瞄了陳燃一眼,四周的空間已經被他拿靈氣封閉了起來,所以陳燃的叫嚷並不會被外人所聽到。
“你該拿靈氣驅驅你這一身的酒氣了。”蘇向南把桌上的酒具放回小暗門裏,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