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一如既往的繁華,沿街各種叫賣聲貫耳不絕。
鶴洚走在街道上,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人間的熱鬧與喧囂,對長居山林中的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無奈他生來冷顏,空有一顆多語的心,麵上卻不露分毫。況且,他對這人世的言語也並不十分熟悉。
行人隻看到一個相貌姣好的少年慢吞吞地走著,明明姿態慵懶,仍給人以一種肅寒之氣,讓人不由得背生冷汗。
忽然,少年在一個攤前站定,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攤主,攤主頂著巨大的壓力翻糖作畫,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想做點什麼?”
手下半點不閑,琥珀色的濃稠糖漿流在鐵板上,晶亮動人,宛若入秋時節的洚水,溫柔而散發著芳香。
“鶴。”他對人間的語言運用尚不熟練,良久才憋出一個字。
“鶴?”攤主一愣,隨機陪笑道:“卻不知是恭賀的賀還是白鶴的鶴?”
“白鶴。”他敏感地捕捉到這個詞。
“好嘞,您且稍等!”攤主手腕不停地抖動,牽引著糖漿去往它該去的地方,在他專注的眼神凝視下,一隻振翅欲飛的鶴漸漸成型。它高貴地昂著頭顱,漂亮的翅翼大張著,羽毛根根可數,靈氣異常。
最後再插上竹簽,一副精美絕倫的糖畫便完成了。
鶴洚接過糖畫,想到族中長老交代過入世曆練一定要有禮貌,便對攤主笑了笑:“謝謝。”說完便走,不留下一片雲彩,一個銅板。
“不、不客氣。”攤主沉浸在他殺傷力巨大的笑容中,好一會兒沒能回過神,呆滯地任由他走掉。天哪,他從沒見過如此恐怖的笑容,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好好的一張俊臉被糟蹋得如此瘮人。緩過來的攤主嬌弱地捂著心口想到。
突然,他虎軀一震。隨即悲憤地仰天長嘯——
“公子您還沒給錢呢!!”
話音未落,不遠處白色的翩影隨風消散。
鶴洚一路專心致誌的把玩糖畫,自然對周圍戒心便輕了幾分,走著走著撞到一人,手中糖化黏在了那人的衣襟上。他伸手欲摘,手腕卻被人抓住了,隻得茫然地抬頭看著來人。
他無辜的表情落入來人仿佛深潭一般不見倒影的漆黑眼瞳裏。
“你是哪家的小子,竟當街做這種無賴之事,這裏可是帝京,天子腳下!”
“無賴?”他不解地掙脫那人的桎梏,去夠那半溶解的糖畫,“鶴……”
“鶴?”朝若不禁挑眉,審視著半個身子陷在自己懷裏,仿佛被自己擁著的少年。隻見他膚白如雪,透若凝脂,眉眼清冷,麵容寡淡,卻有一番天然的風姿雅麗。而他此時去夠糖畫的樣子看在朝若眼裏著實激起不小的憐憫,沒想到,這般鍾靈神秀的人,竟是個傻子。
鶴洚慢慢停下動作,仰頭定定地看著他,口齒清晰道:“我不是傻子。”
朝若一愣,斂起先前不恭的笑,表情嚴肅:“你聽得到?”
“嗯。”他低低應了聲,終於放棄那幅粘成一團的糖畫,打算越過朝若從旁邊走,手腕又被拽住,“放手。”這次連眼都懶得抬了。
朝若剛想說不放又怎樣,手中的皓腕“唰”的一下被抽離。
那個狀似癡傻的少年揉著手腕向遠處走去,看似緩慢,幾個呼吸間已不見人影,街道上的人仍自顧自做著手中的活計,仿佛無人關注到這一幕。
他的視線在被糖漬揪成一團的衣襟和空空蕩蕩的街口徘徊幾次,最終歎息一聲,低頭凝視腰間的那方玉佩。
攀枝蓮紋的墨玉從方才起便一直散發出淡淡的紅光。
“辟邪,這就耐不住了?”他自言自語道,柔光點綴他的眼瞳,“擁有窺心之術的大妖來吾國究竟有何目的……”減低的嗓音似埋葬著無盡的苦厄。
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