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盡是乳白色的霧氣,氤氳升騰,從流飄蕩。
一隻手從濃霧中伸出來,膚色白皙,手指修長,食指上佩戴著一枚光燦燦的戒指。
戒指以黃金為底,戒麵是一具栩栩如生的骷髏頭,由象牙雕成,骷髏空洞的眼眶邊緣沁出兩滴黑色的淚痕——材質看起來像是鷹血石。
這根佩戴奇特飾物的食指緩緩地在稠厚的霧氣中攪動出一道小漩渦,漩渦中心越陷越深,形成一個乳白色的深淵,一點藍色在深淵盡頭蠢蠢欲動,短暫醞釀之後,化成一股海水噴湧而出。
湛藍的海水撫平了旋渦,並逐漸蔓延成一大片水域,水麵上暗流湧動,須臾間,竟有一座城池緩緩浮起——
世上恐怕再沒有比這更怪異的城池了。
它像是海上的墓場,亡靈的故鄉,由無數殘破的船骸堆壘而成,目及之處爬滿黴斑、苔蘚和鳥糞,近看還有深深淺淺的蛀洞。
腐爛朽斷的甲板是它的城垣,城垣上林立著歪七扭八的桅杆,有的還挑著殘破的帆布,充當了城池大言不慚的旌旗。
可以想見,創建者所懷揣的必然是一股很不尋常的匠心,使得這座船骸之城不僅壘砌得十分堅固,甚至還顯現出一種森然的美感,像一朵恣肆地開在海上的黑色妖花。
“我聽說隻有死過一次,才能見到這座城。”一個聲音說。低沉豔麗的女聲。
霧氣中的手掌迅速地橫抹兩下,海水、城池便煙消雲散,濕漉漉的雲霧左右分流,露出遮掩在底下的一盞瓷杯,杯中注滿清茶,縹緲的水汽無知覺地上湧。
少年端起茶盞,冷淡的目光透過紗幕般的水汽,看向那個說話的人。水霧柔化了他麵上冷酷的表情,卻顯得一雙眼睛愈發黑得令人不安。
他左手握杯,食指上戴著那枚骷髏戒指。
向少年搭訕的是個妙齡女郎,穿一襲撩人的榴花紅裙,裸呈的半幅胸脯瑩白耀目。
天色向晚,“玲瓏莓號”的客艙大堂內閑坐著不少客人,這女郎自來熟地在少年對麵的空位上坐了下來,目光落向那枚戒指。
少年伸出另一隻手覆上戒指,等拿開時,骷髏消失了,戒圈上現在鑲嵌著一枚再普通不過的橢圓形翡翠。
“這個位置有客了。”少年說。
女子一笑,豐潤的紅唇光彩流溢:“我就是你要等的人。‘萬物皆可竊,無人不可殺’,沒想到溟海第一盜賊團‘半目鷹’的賊首,竟然是這樣一個風流俊秀的少年——”
“客套免了,切口呢,說說看。”少年薄唇色澤很淡,顯得缺乏情緒。
“還有切口?”女子半真半假地說,“我卻隻是正巧遇見了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他讓我等著‘半目鷹’的賊首庫坎兒,好結伴發一樁讓彼此都受用一生的大財富。那人說,庫坎兒戴著一枚骷髏戒指,如果他也在等我,就會用寰化係幻象象秘術變出一座傳說中才存在的海上之城。我聽說,這座城倒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蓮池’。”
庫坎兒輕撫戒指上的翡翠,重複道:“切口。”
女子依然笑盈盈地:“我知道你在找一樣東西,而拿著這東西的人,整艘‘玲瓏莓號’上就隻有我認識。那樣東西嘛——”
桌下,她竟伸足勾住庫坎兒的小腿腹,曖昧地一路向下,最後鞋尖輕柔地在庫坎兒腳背上畫一個圓圈:“那件東西約莫這麼大,庫坎兒公子,我說的,對不對?”
庫坎兒垂著眼睛,不置可否。
女子卻陡然變了臉色!
她一把掀開石榴裙,此時,裙底的景象任誰也想不到:地麵上竟突兀地生出一個沙坑,源源不斷的流沙不是向下陷落,而是像鎖定了獵物的蟻群一般,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向上攀援,須臾間便纏滿了女子的膝蓋,又攀上大腿,向她腰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