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歸凡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雙眼方自睜開,就聽見“吱呀”一聲響起,房門兩扇大開,餘光中一片茫茫黑夜。尋聲望去,隻見禪房門口站著個僧袍和尚,看模樣約莫三十上下。和尚左手端著個托盤,右手還仍自扶著門框,托盤上麵放著些飯菜,隱隱看去,自然全是一堆素食。見俞歸凡轉頭望來,那和尚頷首微笑:“施主你總算是醒了”一句說完,舉步進了屋裏,將手中飯菜置於桌上,雙手合十弓身,便要轉身離去。
俞歸凡點頭不語,思量片刻,忽道:“昨兒出手救我的那個和尚呢?”僧袍和尚咦了一聲,步伐倏然停下,轉頭道:“你是說那個瘋和尚?”俞歸凡點頭稱是。僧袍和尚眉目微皺,語氣忽而一變,氣鼓道:“瘋和尚說寺廟裏沒酒沒肉,早早就下山去啦。哼,瘋和尚褻瀆佛祖,佛祖自然會嚴懲於他”其聲一頓,語氣稍緩,續道:“時日已不早了,施主用完膳食,還請早早歇息”話剛說完,伸手帶了房門,隻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不一會便已聽不見有聲音傳來。俞歸凡本還想問他些關於曜奴兒的事情,見人已不在,也隻能作罷。
如此呆了數日,俞歸凡隻覺周身勁力充沛,傷口已然痊愈。一經詢問,才知曜奴兒竟比那瘋和尚還早幾個時辰離開,心下略有傷感。這一日,正拿著那口軟劍愣愣出神,忽聽門外腳步聲陣陣傳來,聲音之大,竟好似整個寺廟的和尚都奔赴出來一般。俞歸凡不及轉念,忙將軟劍收入袖裏,出了房門。隻見庭院裏,老少不一,光頭一片,陽光灑下,落在眾僧頭頂,隻覺得眼花繚亂,竟分不出誰是誰來。為首的正是方丈如苦禪師,他左右兩側,又各有一人,須發白髯,神情肅穆,顯然地位不低。
俞歸凡見眾僧神色肅穆,如臨大敵一般,心下不由尋思:“難道有什麼仇家尋上門來了?”心中正值轉念,忽聽如苦說道:“智初,你將你方才與我說的那番話向大夥再說一遍”他話音剛落,人群中走出一中年和尚,那和尚麵色紅光,身高挺拔,四肢孔武有力,顯然武功不弱。
那和尚見方丈眼神掃過,雙手合十,頷首答道:“謹尊方丈法旨”其聲一頓,驀然轉身。麵向眾僧站立,聲音倏然拔高:“前幾日我下山化緣時聽路人說起當今格局,便忍不住上前問了一句。那人倒也極有禮數,便拱手回了一禮…”他話未說完,如苦袖袍一拂,截口道:“瑣碎之事便不要說了,撿重要的話說”智初和尚麵色漲紅,點頭答是,又道:“那人說韃子元帥伯顏兵分三路直取臨安,阿剌罕部不日便要到達此地了”眾人聽說韃子大軍將至,眉目均是一皺。
如苦點了點頭,忽道:“你可去探聽過了?”智初道:“那人雖說的煞有其事,智初自然不敢輕易相信。與那人別過之後,確實去北邊打探了一番”如苦道:“結果呢?”智初頓了一頓,合十道:“智初一路向北,行了良久,在伍牙山此去百裏處當真看到有韃子軍隊出沒,十人為眾,也有百人抱團的。雖然沒敢上前細看,想來應該不少”。他一言俱出,麵色驟然沉下。眾僧聽說韃子大軍當真來了,也不由陷入沉思。眉頭忽皺忽舒,雙唇時開時合,如此過了良久,竟沒有一人上前接話。
如苦舉手撚須,雙眼微眯,沉吟半響方才說話:“朝廷這邊呢?可有什麼消息”智初驀然回神,張口道:“聽說數日前劉都統率大軍打下了呂城”如苦點頭道:“想必是‘鐵掌斷石’劉師勇吧。這人聽說還有六個結義兄妹,一雙鐵掌尤其厲害,倒也算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卻能在國家危難之時而挺身而出,當真可敬可佩,值得我輩學習”眾僧聽他這話,心下均是讚同,齊齊點頭稱是。如苦擺手示意,忽又說道:“韃子兵素聞凶狠,我等雖是出家之人,卻也不能眼看大宋百姓遭殃。佛語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禪!”他話音剛落,左側老僧合十回道:“如禪但聽吩咐”如苦道:“你是既是監院長老,此行便由你來牽頭率領。智初與你同去,自要將那群惡魔從世間除去,以消除百姓疾苦。”他話音說完,目視北方,深邃的雙眸裏一絲異色閃過。
如禪點頭稱是,袖袍一抖,方要轉身離去。忽聽一人叫道:“大師且慢。”眾僧尋聲望去,隻見俞歸凡背負而行,正朝這邊走來。如禪白眉一抖,奇道:“檀越有何見教?”俞歸凡拱手道:“還請大師帶著晚輩一同前往。”如禪喔了一聲,上下將其打量一番,緩緩道:“檀越可知我等將要趕赴何處?”俞歸凡點頭道:“晚輩方才聽見腳步聲響,便出了禪房,無意間聽了一些。自然知曉大師所去何方。還請大師成全”他話剛說完,雙手抱拳,便要躬身一拜。
如禪忙伸手將他托住,眉目微抖,朗聲笑道:“檀越有救世之心,那是百姓的福音。如禪又豈能阻攔,如此甚好,甚好”他一連說出幾個“甚好”,忽而袖袍一拂,轉身離去。智初和幾個智字輩師兄弟忙自後跟了上去。俞歸凡與方丈如苦拱手道別之後,方才動身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