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同卓瑪合騎一匹馬,始終走在隊伍最前麵。她是藏族,從小生活在草原上,對騎馬很有經驗,所以,我們一路上走得非常順利。她還不時地唱起藏族民歌,唱得那麼動情、優美,像是一隻漂亮的白靈鳥在啼鳴。末了,她把歌詞翻譯過來,念給我聽。我記得有一首歌裏是這樣唱的:頭和藤帽中間,隔著銀灰色的巴米;鞍和馬背中間,隔著數不清的絲線;我和情人中間,隔著害羞的語言。
藏族同胞耿直、熱情,他們戈達愛情的語言卻又非常含蓄、委惋。當然我知道這首情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隻是在為找們的馬背生活助興而已。也許是由於精神鼓舞的作用,我覺得時問過得很快。
草原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是陽光普照,轉眼間就將大雨傾盆。為防不測,我們快馬加鞭,趕緊向目的地行進。幸好在雨前,我們先頭部隊的一部分人就已安全地鑽進了帳篷。
約摸過了一個小時,雨停了,天已漸漸黑下來,可還有兩人未到。人們議論紛紛。團長又下命令了,要我們兒個小夥子同那位帶路的青年牧民一進回頭去找。這次是單槍匹馬,我們才算有了瘋狂的機會,一個蹦子,就跑了十來裏路。
找到一了。果然是老洪和舞蹈皇後一老洪跚跚地牽著馬,馬子一瘸一拐地馱著皇後,皇後身上披著一件顯然非常寬大的雨衣,在夜幕下幽靈般地晃動著。皇後一見有人來接了,猛地哭訴了起來,哭得很傷心,像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原來,這兒天她有特殊病,騎在馬上總覺得不舒服,一會兒下一會兒上,折騰來折騰去,落到了最後。更槽糕的是,不小心,馬子的一條腿又踏進鼠洞,給扭傷了蹄,痛得一瘸一跋的,無奈隻好讓皇後勉強騎著,而老洪就權作馬前卒了。皇後披著老洪的雨衣,身上的衣服還沒怎麼濕。可老洪卻己被雨淋得一塌糊塗,他連半句話也不說,隻是埋頭走路。也許,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男人就應該為女人牽馬,就應該在漂亮的女人麵前做一個真正的落湯雞而毫無怨言。
麵對此情此景,我是被徹底感動了。還有什麼話可說呢?老洪熱愛女性之心是善良的,是無可非議的,應該為人們所理解!
雨後的草原之夜,到處散發著濃鬱的芬芳,顯得異常寧靜而又意境深遠。
我在暗暗地祝福:讓生活充滿愛!
1988.12.10夜
巴米:婦女纏頭的銀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