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四肢虛浮,渾渾噩噩地站在Z大的校門口,此時正值黎明,四周還是一片漆黑,唯有保安室裏的白熾燈不眠不休地亮著,然而保安大叔早就睡著了。
等了一會兒,當寒冷與饑餓差點擊倒寧奕的時候,一輛警車衝破了夜色,疾馳而來,隨後穩當地停在了寧奕跟前。
“上車。”副駕駛座上的人搖下窗,露出半張笑臉,“還沒醒呀?”
“嗯……”寧奕打開後車門,坐了進去,這時他看見了一個比他還要誇張的人,“聶大哥他……?”
白誠凜從副駕駛座上回首,解釋道:“原諒他吧,這幾天他真的累壞了,副局衝著他的腦門罵他,他都沒什麼反應。”
寧奕默然地點點頭,然後把腦袋歪成九十度、極有可能得頸椎病的聶揚帆輕輕地拖過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白誠凜饒有興趣地打量他:“這麼賢惠。”
“隻是心疼聶大哥而已。”寧奕當然知道聶揚帆為了這個案子付出了多少精力,昨天接到他的電話,說是要自己今天一早六點在校門口等他,“整件事,多虧了聶大哥調查。”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敢情這件事都是他的功勞,沒有我的?”白誠凜板起臉,同時指了指正在開車的男人,“還有我家男人的功勞。”
“閉嘴。”傅弘書把著方向盤,冷酷地說。
寧奕雖然困得茫然,但是聽到白誠凜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得慌張地看了一眼肩上的聶揚帆,還好,睡得不省人事,應該沒聽見。不是白誠凜自己說不要告訴聶揚帆他和傅弘書的關係的嘛。
昨天警局已經派人到火葬場登記了名單,火葬場那邊排好了順序,今早七點輪到陸星和陶遠明火葬。
寧奕昨日接到聶揚帆的電話,得知這一消息,整個人都變得恍惚,他環顧了一圈陶遠明的宿舍,已經被他收拾得幹幹淨淨,似乎從來沒有陶遠明這個人生活過似的。而今天,陶遠明這個人也將從這個世界消失,隻留一捧骨灰。
郊區的火葬場很遠,傅弘書一路上除了那句“閉嘴”就再也沒有開過口,白誠凜時不時和寧奕聊兩句,不過到後來,寧奕沒了聲,白誠凜回頭,隻見他和聶揚帆頭挨著頭,睡得正熟。
“哦,瞧這小兩口。”白誠凜歎道。
“閉嘴。”傅弘書還是開了口。
去火葬場的那條路上全是冥紙,白的黃的,洋洋灑灑,飄飄忽忽,看上去陰森瘮人,但這也是中國人對已故之人的追念。
寧奕被車子一顛,醒了過來,他望向車窗外,滿是飛舞的冥紙,心裏不禁感傷,學長和遠明的葬禮,他們居然什麼都沒有準備。人生如此短暫,兩個人既沒有留下子女,也沒有高堂父母,唯一能為他們操辦葬禮的人就是寧奕了。
“到了,小奕。”車子一刹,白誠凜道,“叫醒你身邊的這頭豬。”
“不必了,讓聶大哥多睡會兒吧。”寧奕輕輕地把聶揚帆的腦袋拖起來,然後架在後靠背上,“我去就夠了。”
於是他獨自下了車,白誠凜和傅弘書就這麼無所謂地把聶揚帆鎖在了警車裏。
火葬場的停屍間一間一間隔開,每一間停放一具屍體,每個門口都擺滿花圈,人們立在那裏,披麻戴孝,有些神情淡漠,有些哭哭啼啼。
唯獨最後一間停屍間空空蕩蕩,什麼花圈冥紙都沒有,火葬場破例給陸星和陶遠明停放在一起,也同意兩個人一起進火化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