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去留不是你自己決定的,是我哥決定的。如果他醒後還願意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能走。”聶揚盛戚戚然笑了笑,“我本來應該勸你們分手的,可是那天早上我哥跟我說,他第一次有想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念頭,即使對象是個男的,他也不介意。我哥從小就寵我,事事讓著我,幾乎沒什麼自己特別想要的,這是他第一次明確說,他想要,你知道嗎?”
寧奕揪著自己破襯衫的下擺,哆嗦得厲害,他冷得好像掉進了冰窟,但是心頭又熱得好像被火炙烤,他滿腦子隻有一個人的身影,已經容不下其他任何零碎的東西了。
“我、我等著聶大哥的決定……”
他宛如末日來臨般地開口道。
白誠凜忍不住伸手揩去他肆意的淚水。
手術三個小時,期間眾多警局的兄弟都來探過,張副局站在門口罵了一通,又氣又心痛,最後恨恨地跑出去抽煙,以緩解緊繃的情緒。
寧奕盯著手術燈,好像雕塑一樣,直到燈滅了,他猛地一抖,站了起來!
“結束了!”白誠凜懷著沉甸甸的希冀,跑過去。
大門裏推出來一位戴口罩的醫生,他滿頭是汗,看了看一堆人,“誰是家屬?”
“我——”
“我是!”
沒等寧奕說完,聶揚盛撲了過去,他確實是名正言順的家屬,“醫生我哥怎麼樣了!?”
“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不過陷入了深度昏迷,還要觀察一段時間。”醫生道,“現在送去重症監護室了,你們隻能進去一個人探望。”
幾個人聞言呼啦一下全部衝去了重症監護室,門口的護士攔著他們:“嘿,病人剛剛結束手術,你們不能一起進去。”
“那我進去吧,我是他弟。”聶揚盛急切道。
寧奕站在所有人的背後,他沒資格湊到最前麵,隻能選擇靜靜地等在外麵,透過玻璃窗探望。
接著氧氣罩的聶揚帆極度蒼白,他安靜地躺在那裏,不會說話,不會大笑,不會睜眼看他一眼。寧奕癡癡地扒在窗戶上,看著聶揚盛走到聶揚帆身邊,露出快要哭的表情,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我也好想觸碰他一下,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還活著,真的沒有離他而去。忽然間,聶揚盛抬起頭,深深地看了寧奕一眼,那個眼神中包含了觸目驚心的意義,似乎是責怪,似乎是無奈。
寧奕不敢與他對視,怯懦地垂下了眼,他內疚得快要死了。
之後的幾天,醫院的護士們都在納悶,為什麼重症監護室門口有個鼻青臉腫的少年守在那裏,寸步不離的樣子。他一直穿著那身灰撲撲站著暗色汙漬的破襯衫,身形孱弱,瘦得不行。
白誠凜勸寧奕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還有飯要準時吃,不要他不送飯來,他就不吃,那會被活活餓死的啊。
聶揚盛當沒有寧奕這個人,每天醫院家裏兩頭跑,悉心照料著昏迷的哥哥,自己的工作已經打過招呼,直接推後了。每次拎著飯菜來醫院,他都看見寧奕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前望著自己的哥哥,見他來了,卑微地退到一邊,等他走過。每次都想把手裏的飯盒交給寧奕,但是想了想後,還是自己拿出來吃掉。
聶揚帆的情況他不敢跟爸媽說,怕他們擔心,隻是聶揚帆遲遲不醒,總讓他憂心。每次坐在病床前望著哥哥,就想起小時候的事。
“哥,你醒來,還是會喜歡他嗎?”
聶揚盛抬起頭,看了看玻璃窗外,此時正值晚上九點半,走廊上空無一人,寧奕蜷縮在凹凸不平的幾張塑料椅上,脆弱地補著覺。那模樣真像個小乞丐,肮髒邋遢,可憐兮兮。
“哥……”聶揚盛喃喃道,他的心被振動了一下。
“唔……”病床上的人發出嘶啞的喃語,聶揚盛一愣,瞬間驚喜道,“哥?哥?”
聶揚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費力地睜眼,卻隻能模模糊糊看見自己弟弟的臉,“弟……”
“是我,我是揚盛,哥,哥?”聶揚盛握住他的手,“哥,你聽得到我說話麼?”
“寧……奕……”聶揚帆吃力地喊出那個名字,麵露難色似的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不要看見寧奕?聶揚盛揣測著,“哥,你找寧奕?”
聶揚帆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仍是想睡過去,堅持著搖搖頭,便又昏迷。
聶揚盛急了,奔出病房,大喊:“醫生!醫生!我哥醒了!”
突然的大吼,嚇得寧奕摔了下來,他聽見聶揚帆醒了,急頭白臉地爬起來,撞在玻璃窗上,可是沒有看見聶揚帆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