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傲風耐心地聽著他說話,神色溫柔,一雙眸子竟是一刻都不能從眼前人的身上移開。這般美人美景,真叫人不忍出聲打擾。
但蘇雲玦此刻已是怒火中燒,一張娃娃臉難看得很,卻因為那幾分猶存的稚氣而失了威懾力。他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淩傲風,我擔心你擔心得要死,這路上多歇一刻都不敢,你倒是悠閑得很,還在這裏跟別人談笑風生!
“喂,蘇公子,你別……”緊跟著趕來的方澄江勸道,被蘇雲玦一掌推開,氣勢洶洶地就上前去質問,“大哥,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生硬的語氣不留一點婉轉的餘地。
兩人被他這麼一打岔也是一愣,錦衣公子不解地看看突然冒出來語氣又特別差的蘇雲玦,又向淩傲風投去詢問的目光。淩傲風反應過來,沒有蘇雲玦原先在路途中所預想過的熱淚相見的場麵,卻是不滿地皺起眉,擋在錦衣公子麵前:“不在京城好好做你的世子小王爺,來我鳳來閣做什麼?你是怎麼回事,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懂了嗎?”
這劈頭蓋臉的責備嗬斥,蘇雲玦也是一愣,愣過之後火氣“騰”地又上來了,氣得簡直跳腳:“那件事隱瞞你是我不對,但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聽說鳳來閣出了事,我何必千裏迢迢趕來金陵?”
“閣主,蘇公子,你們好好談,好好談……”方澄江苦笑著做徒勞的勸阻,淩傲風身後的錦衣公子也試圖將正在火氣上的兩人勸開:“師兄,這位公子,你們……”
“我的事,與你何幹?”淩傲風不似蘇雲玦氣急敗壞時的大吼大叫,卻是語氣冰冷,如利刃般刻薄尖銳。
這句話成功地將蘇雲玦的臉色氣得煞白,本就是嬌生慣養受不得委屈的人,哪裏忍得下這口氣?瞬間就紅了眼眶,強忍著不在人前發作,“好!是我多管閑事!是我蠢是我笨,鳳來閣主神通廣大,哪裏需要我瞎操心?我再也不要管你的事了!”情緒激動時一甩袖子,恰恰帶翻了石桌上的一對杯盞,跌倒地上摔得粉碎,茶水飛濺。
這動靜讓在場人懼是驚出一身冷汗,淩傲風轉身就去查看身後護著的人,緊張得不得了:“你沒事吧?讓我看看,傷到沒有?”錦衣公子笑著示意:“我沒事。”
淩傲風這一瞬間溫柔下來的語氣簡直和方才判若兩人,蘇雲玦頗為震驚地看向還在細致地替身後人拂去衣裳水漬的淩傲風,也在這時看清了原來這錦衣公子坐著的並非木椅石凳,而是一架精致的木質輪椅。雙腿略微萎縮,異於常人,上麵蓋了一條薄毯保暖。
這麵容姣好的錦衣公子竟然半身殘廢!
蘇雲玦還沒來及得驚訝,淩傲風已經冷若冰霜地轉身麵向他,毫不留情地指向院門:“出去!”
淩傲風臉色鐵青,語氣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一瞬間強勢的壓迫感叫人窒息,連平時活潑多話的方澄江也意識到氣氛不對,一口大氣都不敢出,熟知閣主性情的他很清楚,這暴風雨前的寧靜才最為可怕。
蘇雲玦方至此時才明白,淩傲風根本不是在與他置氣,他眼神裏的厭惡與嫌棄完全不加掩飾,仿佛看見蘇雲玦在眼前多呆一刻都是煎熬。心裏像是空了一個洞,風呼呼地灌入,生疼生疼。
愣神咬了半天唇,蘇雲玦才恨恨地抬起頭,眼圈已是泛著水光,揚起一個心碎而扭曲的笑容:“好,我走。淩傲風,你會後悔!”
夾在兩人中間的方澄江看看兩邊都不知如何開口,終是歎了一口氣追著蘇雲玦去了。淩傲風則狠了心不再多看他負氣遠去的背影一眼,而是細心地替錦衣公子掩好腿上的薄毯,放柔了語氣滿是憐愛:“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在得到對方的默許後,淩傲風輕車熟路地推動輪椅。走了一段路皆是沉默,錦衣公子忍不住開口詢問:“師兄,那位蘇公子他也是好意……”
淩傲風出言打斷:“我跟他之間的恩怨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你還不懂。好了我們不提他。晚上想吃點什麼,我吩咐廚房去做。嗯,青嵐?”
聞言,輪椅上的少年不再糾結於之前的風波,展顏一笑:“我要吃鬆鼠鱖魚!”
本該在十多年前滅門慘案中死去的少年,如今回到了他所崇敬的師兄身邊,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