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中途下車就是為了那盒蛋糕,他的摩托車停在建材公司的門口,說來也巧,小孟的一個朋友,外號叫黑魚的,正好從門裏出來,黑魚對他叫了一聲,你來幹什麼?人家都下班啦,你來談什麼狗屁生意?小孟說,談什麼生意?誰跟你似的,整天像蚊子飛來飛去的,也就能喝幾口人血,喝幾口就撐死了。小孟低頭調整蛋糕盒的位置,黑魚就站在他身後看,黑魚說,放不好,吃掉算了。黑魚的一隻手伸向蛋糕盒,被小孟打掉了,小孟說,別鬧,這是我母親的生日蛋糕,我正趕去給她祝壽呢。黑魚怪笑一聲,說,看不出來,你還是孝子呢。小孟對黑魚這種態度很反感,他罵了句髒話,說,你以為我跟你似的,你他媽的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你怎麼罵黑魚他也不生氣,黑魚說他要趕時間去工人新村,要小孟捎他一程。小孟有點猶豫,他說,不順路,我家裏人等著我呢。黑魚並不理會,他擅自打開儲備箱取出頭盔戴上,跨上了摩托車的後坐,他說,我給你捧著這蛋糕,嘿,這蛋糕還真是高級,有你這麼個孝子,你母親真是福如東海嘛。

也可以說問題主要是出在黑魚身上。小孟是個講義氣的人,遇到中途攔車的朋友他不能拒絕,他做不出那種絕情絕意的事。他帶著黑魚往工人新村去,在路上他隨口問了一句,去工人新村幹什麼?黑魚卻吞吞吐吐起來,他說,找大個子,談夾板的事。小孟似乎愣了一下,緊接著他就追問起來,他說,誰要的貨?黑魚說,還沒有下家呢,這不是去看貨嗎?黑魚越是閃爍其詞小孟越是窮追不舍,小孟說、是水曲柳的還是柳按的?是楊木的?黑魚說,還不知道呢?這不是要去看貨嗎?小孟仍然不罷休,他又問,多少錢一張?這次黑魚沉不住氣了,你想幹什麼?他在後麵嚷嚷起來,想打伏擊戰啊?小孟沒說話,他的眼前出現了胖子笑容可掬的臉和臃腫的身體,胖子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小孟現在懷疑胖子也是他們共同的下家,但他沒有把他的憂慮表露出來,他隻說了一句,現在夾板不好做了。

摩托車停在一幢居民樓前,到了這裏小孟才想起來大個子家他是來過的,他問黑魚,大個子是姓黃吧?黑魚不解地點點頭,小孟就笑起來,說,我以為是誰呢,鬧半天就是老黃,我們五年前就認識了。黑魚說,那就一起進去坐坐?小孟看了黑魚一眼,他知道黑魚是客套,但他還是順水推舟地下了車,鎖好了他的摩托。

小孟從黑魚手中接過蛋糕盒,他說,進去坐五分鍾,看看老朋友,我家裏人還等著我回去開晚飯呢。黑魚掃了眼他手裏的蛋糕,他說,你提著這東西進去,人家以為是送給他的呢。小孟說,送給他也沒什麼大不了,一盒蛋糕嘛。

隔著門就聽見了大個子家裏洗牌的聲音,一聽就是在打麻將。屋裏烏煙瘴氣的,四個男人,除了大個子,其他三個小孟都不認識,黑魚似乎也不認識。黑魚湊到大個子耳邊說了句什麼,大個子說,急什麼?等打完這一圈牌再說。

大個子沒有認出他來,小孟一點也不計較,他也是個嗜好麻將的人,知道上了牌桌的人沒心情應酬。小孟就提著蛋糕盒站在大個子身邊看牌,他對黑魚說,我看五分鍾就走。黑魚說,你拿著它不嫌累?你怕誰搶你的蛋糕吃啊?小孟就走到一邊把蛋糕盒放在電視機上,他看了看盒子裏的蛋糕,發現那上麵的幾個紅紅綠綠的字已經扭結在一起,無法辨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