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狡辯。你要是想嚇唬他們,用一粒小石子就行了,為什麼用那麼大一塊石頭?
我是拿的石子,是貓頭給我的那塊石頭,他說我拉不出大屎。
什麼?
他說我膽小,他總是說我膽小。
他說你膽小你就充膽大,他讓你去殺人你也去殺人?
他們沒事?沒出人命吧?少年觀察著審訊員臉上的表情,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一種自得的笑容掩藏不住,他說,我聽出來了,他們沒事,你們是在嚇唬我。
你還敢笑?你再笑我對你就不客氣了。
我沒笑。少年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臉,輕聲嘟囔了一句,你說我笑有什麼證據呢。
審訊員沉默了一會兒,他用園珠筆的筆尖指著記錄本上的字跡,記錄本上並沒有留下多少字,審訊員就把剛才遺漏的標點符號補上去了。
案發之後你去哪裏了?
我跑了。我聽見他們的尖叫聲就跑了,我以為砸死人了。我跑到家裏,家裏熱死人了,我站在電風扇前麵吹了好久,還是熱,我怕你們會來抓人,就跑去遊泳池遊泳了,我遊了五百米,不,已經遊了將近一千米了,我看見你們站在那兒,我要是想溜能溜掉的,可是我不想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嘛。
你一直在遊泳?沒去過別的地方?
沒有去什麼地方呀。少年迷惑地看著審訊員,他說,我熱得受不了,就去遊泳池了。
你撒謊。給我放老實點,下了城牆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沒說謊,說謊是狗,我嚇壞了,我跑回家吹電扇,吹電扇沒用,我就去遊泳池了,你看我還穿著遊泳褲呢。
那我問你,那一男一女的人呢?
他們不見了?男孩瞪大了眼睛,很快他就釋然了,他撓著頭說,他們跑了,說明他們沒事呀,沒準石頭是砸了他們的腳呢,我估計是砸到女的腳了,她叫得比男的響。
你給我閉嘴,我們已經了解過案情,案情看來很嚴重,人民公園後門的小路上血灑了一路,可門衛根本沒看見過那一男一女。
那說明什麼問題呢?男孩眨巴著眼睛問。
要問你呀。你給我放老實一點,是不是你把屍體移動過了?移到哪兒去了?
你胡說!少年因為過度驚慌而忘了他所在的場合,話音未落他意識到自己出言不遜,他把手指放在嘴裏咬著,似乎這樣可以把那句話收回來。他的黑油油的臉突然抽搐起來。少年終於嗚嗚地哭起來了,他說,你在嚇唬我,他們沒事,他們沒死,死了怎麼走路,路上怎麼會有血跡?
現在知道哭了,出了人命你就知道哭了,你們這些小流氓都是這孬樣,不見棺材不掉淚。
少年埋著頭哭著,一邊哭一邊說,他們明明沒有死,你為什麼老是說屍體死屍的?隻要沒死,就不能說屍體。
少年在學校裏看來不是太差的學生,審訊員讓他在一個小時之內寫出作案交代,他隻用了二十分鍾就寫完了。而且寫得字跡清楚有條有理的。審訊員讀到扔石頭那一段時忍不住笑了,少年在紙上洋洋灑灑花了半頁紙渲染他的心理活動,扔還是不扔,扔大的石頭還是扔小的石子,好像他是在敘述一件好人好事似的,審訊員啼笑皆非,不無諷刺地說,你的作文不錯嘛。
少年知道審訊員是在諷刺他,但他還是抓住時機表白了自己的才能,他說,我作文最好,王連舉經常給我的作文打一百分,他主要是鼓勵我,但我的作文寫得也不錯。
你犯罪的成績更好,也可以打一百分,殺了人還知道移屍呢。
少年不說話了,他轉過臉看了看窗外,窗外天已經黑透了,他的目光在屋子裏遊移了幾圈,最後落在審訊員的手表上,少年怯怯地問道,現在幾點了?
你問這幹什麼?難道你還想回家睡覺去?
現在有八點半了吧?要是在家裏,現在我該寫日記了。
寫日記記什麼?記你每天犯了多少罪?
是王連舉布置的暑假作業,每天一頁,開學要交的,寫日記其實很有意思,可以打發晚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