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二)(1 / 1)

翰伏宮正殿——

赴牟玦端坐於上位,羲默盈盈走進殿內,似模似樣的欠身一禮,隨後揀了個就近的位子坐下。

早上赴牟玦差人來請,傳話的宮女說,“護國公聞之公主回宮,心中甚是掛懷,特邀公主前去一敘!”

待羲默坐定,青桐托著托盤恭身上前奉茶,奉完茶後徑自退至一旁。羲默悠然端起茶杯,湊至唇邊,用眼角餘光四下掃視了一眼殿內。

赴牟玦端坐於上,麵上依舊是那般的雲淡風輕,眸子裏卻是難掩的洞若觀火,總是似有還無的側目望一眼羲默。丞相位於赴牟玦右手下方,笑睨著羲默,白眉一落一揚,盡是滿臉的慈善和藹之相。

“數月不見,公主看起來似清減了不少,”坐於丞相身側的護國公忽開口道。隻見他發硬如鋼絲,蓬鬆張揚立在肩頭,高鼻深目之上,一對劍眉怒然橫飛,好不凶煞,話畢之後,緊閉雙唇,滿目審視細盯著她。

她輕輕放下茶杯,對著護國公頷首莞爾一笑。旋即匆匆偷瞟了一眼赴牟玦,卻隻見他一臉的不以為意,淡然從容。羲默見狀,心下便也拿定了主意該如何應對,二十二年的孤兒生涯,別的不敢說,但察言觀色她卻已練就得是爐火純青。

“蒼央山乃九天之山,地形氣候詭譎莫測,山頂更是終年苦寒,公主在其修行,自是艱苦異常,清瘦了些也是難免的。”羲默本想以不變應萬變,豈料,丞相卻搶先替她解了圍。

“陛下身體違和,素聞數月前已移居蒼央山靜養,”對於丞相之言,護國公仿若不聞,隻是依舊對羲默道:“一別數月,現不知陛下身體已康健?此番公主回宮,不知陛下可有口諭讓公主代為傳達?”

“護國公此言差矣,陛下乃天子,褔澤庇佑,自是安泰康健!”丞相雖麵上帶笑,但語氣卻是毫不客氣。“既已康健,那不知陛下何時還朝?”護國公臉上隱隱已露出不悅。“護國公此言又差矣,蒼央山乃萬靈之地,通天之道,陛下乃真龍天子,天命之所歸,移居蒼央山,久久而不還,其自是神靈之意,”“那敢問丞相,神靈是何意?”護國公打斷道。“神意天機,你我凡夫俗子,豈能妄自揣奪?”丞相又續道:“陛下離宮之前全權交由太子監國,命你我好生輔佐,不過數月,你便一而再再而三問及陛下何時還朝,莫不是對太子監國有所異議?”丞相昂言。

護國公與丞相在朝廷分兩股勢力,分庭抗禮。丞相素來待人謙和有禮,不喜爭強較高低,而護國公卻倚仗自己功勳卓越,總是一副盛氣淩人,更有甚時,淩駕於天子之上。

護國公豁地站起,赴牟玦眼風一掃,示意他坐下。

一來礙於太子,二來也避免落他人口實,他壓了壓怒火,方又坐了回去。

兩人政見不一,朝內朝外頗多齟齬,自是不睦已久,可是,丞相卻從未似今日這般言辭鑿鑿,咄咄逼人過,想來也覺蹊蹺。

羲默微不可聞的輕歎一聲,心中甚是覺得無趣,偷眼瞧了瞧坐於自己身側的那個中年男人,煞是好奇。自羲默進殿落坐,便從未抬眼看她,垂目品茶,一臉漠然,始終一言不發。

他一身錦衣華服,玉麵俊朗,雖隻是那般靜靜坐著,卻也難掩其骨子裏的成熟穩健,氣度卓然。他持起茶杯,悠然的又飲了一口,不論殿內如何的暗潮洶湧,他卻始終是一副坐看風雲起,不問天下事的超然姿態。

赴牟玦輕笑一聲,“丞相言重了,護國公也隻是心係社稷心切罷了,兩位都乃是朝廷的肱股之臣,開疆辟土,安邦定國還仰仗著諸位……”

一盅茶過去,羲默實在是再也坐不下去,起身欲向赴牟玦告辭回宮,可剛一起身,豈料腳下裙邊一絆,腳步一個趔趄,伴著茶杯落地一聲脆響,半個身子已倒在身邊那中年男子的懷中。倏然之間,殿內氣氛陡然變味,丞相與護國公停止了他們的針鋒相對。

羲默撐著椅子慌忙站起,刹時臉上燒起一片緋紅,那人起身扶定她,溫言道:“公主當心!”聲音清亮和緩。羲默垂目望地,不敢再去看他人是何表情,粗粗行了一禮,“多謝!”

欲將離開之時,那人卻微不可察的在羲默耳邊小聲的說了句,“那日那人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