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人”說他不是人,卻又說不是鬼,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人的驚駭都是有時限的,最初的大驚大駭過了之後,劉朗反而不那麼害怕了,他對張橫說道:“你既然不是鬼,那為什麼還要變成骷髏嚇我?還不讓我跑?”張橫聽了,爽朗一笑:“我不是嚇你,是保護你。還有,也不是我不讓你跑的,是它不讓你跑掉。”張橫在說道它時,用腳踏了踏地麵,示意劉朗看向地麵。“你不知道,你我所處的秀湖,已經被拆除了,現在你感受到的,隻不過是虛空幻境而已。在幻境裏麵,要麼等它消失,要麼以大法力破開,當然要是你智慧極高的,直接走出幻境都沒問題。”“虛空幻境?”“沒錯,就是虛空幻境。我給你解釋一下吧。人的念頭是無所不至無所不能的,這秀湖雖被拆除了,但是它在很多人的念頭當中還沒有消失。這麼給你說吧,就比如有個哲學家說過,一個人真正的死亡,不是呼吸的停止,而是最後一個知道他的人也死亡了,這時候世界上無人再知道他,這時他才算是死亡。虛空幻境也是同樣一個道理,大家的念頭裏它還存在,那麼它就真的存在,不過進入和出去都很麻煩。”劉朗曾看過一些佛家經典,佛說一刹那人就產生變化有八萬四千個念頭。(刹那:打一下響指就有六十四個刹那。)張橫繼續說道:“按常理說,虛空幻境的存在與現實中的人類沒有交集,但是在它產生和將要消失的瞬間,普通人要是有機緣的話是可以進出的。比如腳下的秀園,已經快要消失了,因為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它被拆了,人們認為它不存在,那麼它就真的不會存在了。”“難怪。從古至今多少奇異事件都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劉朗說道。“《晉書》記載,有個叫王質的人,上山打柴,看見兩個童子下棋,他就停下觀看,等到棋局結束他回家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一去就是六十年,村中的人隻有爺爺輩的才認識他了。還有,有個名叫丁令威的人,出海到蓬萊學仙術。當他學完之後,回到故鄉,則已是過了一千年了。這麼說來,虛空幻境真的有可能存在,而且其中的時間流逝與人間不同嗎?”“好悟性!”張橫由衷地誇讚道。“也不盡然,有的快有的慢,還有的正常。比如這秀園的幻境,時間的流逝就和現實中沒有差別,因為它在念頭中就是普通的地方。而那些道教的幻境,噢,那應該叫光明聖境了,就有可能是裏麵一天,外麵十年,也有可能是外麵十年,裏麵一天。最離譜的是佛家的彌駝勝境,聽說時間完全由心而定。不過我隻去過光明聖境,沒到過彌陀聖境。”劉朗聽完極度震驚:光明聖境與彌陀聖境?我早該想到了。既然我們區區一個兩萬人的大學都能誕生出虛空幻境,那那些宗教,成千上萬虔誠的宗教徒們,再經曆了成百上千甚至幾千年的積累,他們的宗教聖境也一定存在啊!劉朗感到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改變著!張橫這時候走過來,一手把住劉朗,居然帶著劉朗飛了起來。“哈哈,劉朗學弟,體驗下飛翔的感覺吧。”劉朗就真的飛了起來,不過離地有十米高的樣子就張橫停了下來。他示意劉朗往下看,“你看!”劉朗看到,原本秀麗的秀湖一片慘淡:先是亭子倒塌,橋梁斷裂化為灰塵,然後湖水幹涸,裏麵的魚兒和其他水生命掙紮著死去,露出白骨,一片森然慘烈的景象(難怪剛剛張橫要化作白骨,原來真的是保護劉朗,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突然,猛的氣溫升高,月光極度明亮,簡直像熊熊爐火一般,把一切煉化成了微笑灰塵,最後,似乎有微風一吹,熱浪消失,灰燼也沒有了,完全還原為虛空。地水火風,一一崩壞,幻境化為虛無!張橫和劉朗在風劫開始的時候就被吹落地上,因此,當幻境消失,兩人手拉著著手站著,張橫一臉沉醉,麵帶微笑地站著,引得幾位路過的大學生側目而視。眼看著一個小小的世界在麵前消失,劉朗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還沒有回過神來。因為他聯想到了另外一點,那就是他曾經看過的佛經上,佛祖說過,娑婆世界也會毀滅、再生,而且也會像這幻境一樣,經曆地水火風四大劫。除了佛經上的記述外,印度的本土宗教甚至認為現實世界隻不過是梵天一夢,當梵天醒了,世界也就消失了。想到這些,劉朗心裏湧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孤寂感和無力感。“你不必太過震撼,這次的幻境消失地很順利,沒有產生變故。而且裏麵也沒有人的消失。你要是看到人的消失,那才會真正覺得生命的可貴。”張橫的話語間,仿佛經常見到幻境的消失。這時,路上人來人往,是上晚自習的時候到了。劉朗所在的北方科技大學裏,大一大二都得上晚自習。“那我為什麼可以進入到幻境裏,還有你為何會飛呢?”劉朗問道。“你之所以可以進入幻境,是因為你還不知道秀園已經被拆除,而且秀園的幻境正在崩潰,所以你巧合地進入了。”張橫又指了指那些正在走去上晚自習的大二學生,“像他們就不會進入幻境,即便幻境正在崩潰而不穩定,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秀園已經不在了的事實。”張橫繼續解釋道:“我之所以會飛,是因為我本來就會飛,隻不過在現實生活中不能輕易使用,在幻境中則沒有限製。”“張橫大哥,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也會像幻境那樣毀滅嗎?”劉朗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問題。張橫聽到後,先是默然無應,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我沒有親身經曆過,可是我知道人最多活一百年。自己的短短百年都顧不過來,哪有機會經曆真正的現實世界的毀滅呢?”“古往今來,那麼多的生靈修道,其實就是為了求得不毀不滅。可是,據我所知,我的山門,也就是所謂的門派,曾經記載過,世間每隔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就會有水劫一次,每隔八萬四千年就會有火劫一次,至於風劫和地劫,卻是不知有沒有了,還沒有大神通者活到那麼久。”“你的山門?是那種修道者的門派嗎,就像那些仙俠筆記一樣?”劉朗追問道。“對,可以這麼說。時代不同了,稱呼也就不同了。還記得我說過我不是人嗎?”張橫反問道。“記得。”“其實嚴格意義上講我雖然不是人,但是現在我又是人。現在人來人往,我也不好多說,更不能展示什麼。這樣吧,今晚你先回去,我會來找你。”張橫說完,也就不管劉朗,讓他一個人呆在這兒,自己走了。“嗯。”劉朗隻是答應了一聲,仍然站在原地思索著什麼。虛空幻境,南柯一夢,既然連這現實世界都有可能是假的,那什麼又是真的呢?麵對著秀園的殘破的廢墟,劉朗的思緒飄到極遠極遠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