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大典相隔一個月舉行。
宣政殿上,金碧輝煌的巨大龍椅迎接著他新的宿主,雷澤哥哥一身墨色蟠龍錦服,王冠巍峨,緩緩走向王座,轉身垂目俯視著玉階下跪著的眾臣,睥睨眾生。
雷澤哥哥登上王座之後,便以雷霆手段處決了右相劉汝文,向來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經呼風喚雨,權傾朝野的劉氏一族傾然覆滅,劉氏一族年滿十四男子一律處斬,未滿十四一律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入帝都,女眷充為官奴,冊封正妃魏相嫡女魏淑琴為帝後,魏相為永連侯,魏相卻以年事已高婉拒雷澤哥哥的冊封,更連連上奏折主動請辭退隱山林。雷澤哥哥連連勸慰,魏相才沒有請辭。倒是國師玄真,在舅父崩逝前一日便失去蹤跡,雷旭哥哥翻遍了整個玄真宮除了幾個童子之外便尋不獲,如今雷澤哥哥已經掌握了雷澤大地的全權。
午後初晴,不知不覺又到了初冬季節,一片枯葉被風吹入簾內,輕旋的落在我放在一旁的詩經上,我昨日已跟雷旭哥哥說了將要回去大胤,舅父已經離開,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回到我的夫君與孩子身旁。
午膳過後,我帶著碧兒緩步踏入梨園,還是那一片梨園,梨花樹已經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我伸手撫著枝頭,突然就想起了殉葬的月妃,還是那身緋色的宮裝,牡丹花鈿像活了一般,從遠處翩然行到我的麵前,昂起潔白的脖頸,眉眼中帶著柔情,看著樹枝上盛開的潔白梨花,淨玄不知何時從暗處走出,看著這一樹枯木。
“月兒從小便喜愛梨花,隻是她見不到了。”依然是淡漠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你與月妃認識?”我有些微怔的看著一身黑衣的淨玄。
“她本喚作淨月。”像是訴說著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我震驚的看著他。
淨玄折過一枝梨枝,揣入懷中平靜的與我說道:“月兒去的很安詳,去的時候還喚著哥哥定要給我帶一枝梨花與我。”眼裏有一抹化不開的溫柔。
我扶著碧兒匆忙離開梨園,腳步踉蹌,幾欲摔倒,腦子中不斷盤旋著身著黑衣不苟言笑的淨玄與媚眼如絲的絕色淨月,難怪我總覺得月妃的眉眼似乎有些眼熟,可不曾想,雷澤大地的月妃竟是身為紫陽宸暗衛頭領淨玄的親生妹妹。
我躺在寬大的床榻上,腦子中混沌一片,似睡非睡,模糊中感覺有人緩步向我走來,腳步沉穩,我睜開眼睛看著隨風飄動的床幔,輕聲喚道:“碧兒……”
來人不答,行至床榻前止住,我一下驚醒,掀開床幔,眼前之人讓我瞬間睡意全無。
玄真……
“帝後已經醒了吧。”玄真依舊一身青衣道袍,站在床榻前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我。
“你……碧兒呢?”我驚詫的看著他,不由的慌了心神。
“帝後不必叫人了,他們睡得很熟。”說完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我捏緊了拽在手裏的床幔,千百個念頭在心裏盤旋紛雜,身子不禁僵硬發麻。
“你是怎麼闖入王宮的?”
玄真轉身坐在玉桌前,手裏把玩著茶盞,細長的手指撫摸過茶盞邊緣,動作優雅,戲謔道:“帝後就這麼肯定我離開雷澤王宮了。”
原來……他一直就藏身在王宮中,難怪雷澤哥哥翻遍了雷澤王城也沒找到人,四處設了關卡也沒有發現他,原來他一直就藏在雷澤王宮中,也隻有雷澤王宮雷澤哥哥不會派人徹底清查,我赤裸著雙腳觸摸到床榻的冰涼,涼意傳透全身,這人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
“你不是玄真,至少你不是道士。”我看著他一臉戲謔的表情。伸手將頭上的發簪悄悄拿起拽在手裏。
“帝後向來聰穎,我的確不是玄真,真正的玄真在他入宮之前就已經死了。”說著還打量著自己修長如玉的手指,“你既然已經知道月妃是淨月,那麼帝後你可知道雷逸臨死前交給雷旭的諭旨上寫了什麼。”
我確實不知道諭旨上寫了什麼,無非就是傳位的詔書。
“諭旨上寫著讓雷旭千萬不能放你回大胤。”玄真平靜的轉過頭與我說道。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胸口因激動上下起伏。玄真走到榻前捏起我的下巴,“果真是傾城絕色。”
“這世間本就沒什麼七彩靈芝,紫陽宸送來的七彩靈芝,此中玄妙,想來帝後應能透析,況且……”他垂眸看著我,“帝後應當感激我讓你見到你舅父的最後一麵,若無我的丹藥日日支撐著帝君,恐怕他早已駕鶴西去。”他的一字一句傳入耳中,卻似冰涼鋒利的刀刃紮在心上,我終於明白舅父臨終前望著我眼中劃過的神情,那是愧疚與無奈。
我將手中的發簪抵在他的喉頭,他依然是那副戲謔的表情看著我,我手腕用力,他如玉的脖子上滲出點點血跡,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他卻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