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答應!”
“莫叔。”柳中靖看著麵前這個兩鬢斑白的老人,他的背脊已不複當年挺拔,可是當年犀利睿智的眼神卻半點也沒有被歲月抹去,現在這樣站在他麵前,那如刀般銳利的眼神仿佛在她身上一刀刀地淩遲,“莫叔,您雖早已不問朝事,但應該也知吳王昭告天下,七國反漢。”
“我不管吳王做了什麼,都不是讓我帶他出城的理由。”
“莫叔,當年你曾教導過靖,以天下萬民之所向為所向,以萬民之誌為誌,現在我大漢周圍匈奴大月等國虎視眈眈,再經不起一次當年的楚漢之爭啊。”
莫維擎看著麵前這個幾乎是由他一點點帶大的孩子,他教導他書法兵略,他教導他為人處事,他看著這塊璞玉被慢慢雕琢出光彩,他從來未曾想過他會這樣站在自己麵前,用自己教導的知識反駁自己。但是即便他怎麼失望和氣憤,他還是覺得柳中靖隻是被人一言所惑,他想讓他明白,這樣做隻會毀了他自己。
“中靖,你可知楚漢之爭是外鬥,而今大漢與吳國是內鬥,你現在盡心盡力幫了大漢又如何,他日你入朝為官之時,更不會被上位者所信。”
柳中靖急急打斷莫維擎的話,“莫叔,不會,靖隻想讓您幫這一次,日後再如何靖都不會再來相求。”
莫維擎冷冷一笑,原來如此,從一開始他就是一顆被埋在吳國的釘子,“你就不怕我去吳王那告發你,到時候不光周亞夫,連你。”說到這,莫維擎的眼神更加複雜了,這個他再了解不過的孩子,想必也是知道自己不會去告發他的吧。
“莫叔,靖知道這些年,您對靖頗是照顧,靖發誓在此之前,靖絕沒有做對不起吳國之事,靖在吳國十年,有自己的朋友,有勝似親人的莫叔,靖並不想如此,可是您也知道劉濞此人,好大喜功,狼子野心,多年稱病不去朝覲,默默計劃反漢之事,皇上看在血緣宗親上不予計較,可是他現在協同六國一塊,皇上不可能再裝作一無所知。”柳中靖說到這,看著莫叔臉上一道道的皺紋,一句話也說不出,這個老人為吳國奉獻了他的一身,吳國就是他的家,吳王就是他一生效忠的對象,她早該知道的,“莫叔,我懂,如果實在不行,您就當靖今日未曾來過,隻是日後再見,靖……”她低下頭,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滴落在深色的衣袍上,暈開,散去,連綿成一片褐色的水漬,“莫叔,當年您教導我時曾說過,您隻是我行路的指導,算不上師父,讓我不要稱您為師父,但是靖知道今後估計再沒機會和您像今日這般長聊,今日就讓靖叫您一聲師父吧。”
“師父,徒兒告辭。”
看著麵前這個低垂著頭的柳中靖,莫維擎心裏也是不好受,這個孩子從小就很是驕傲,跟隨他進軍營的時候,他的身材比同年的孩子都要弱小,在軍營裏沒少被別人嘲笑,還有人找上門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但是被他一席話說的怒火上湧,轉身就走,當時他看著柳中靖亮晶晶的雙眼就知道,這個孩子絕不是在自己麵前安安靜靜的樣子,他是驕傲的,是勇往直前的,不過他對他的行為仍然是不滿意的,在不了解敵人的實力時就貿然出擊,實在不甚明智。
不過這個孩子事後所做是真的讓他有所改觀,他在沒有驚動任何將領的情況下,偷偷調走了那個人周圍的守衛,然後另外一個名叫衛青的孩子偷偷潛進去將那個人教訓了一頓,他一直認為他們是配合得好,不過事後他偷偷觀察,衛青並不知道柳中靖曾幫他調走守衛,這充分地說明了柳中靖不光有勇,而且也並不是莽夫,還很懂得照顧周圍人的心理。
而現在這個從小都沒有低頭,一直對所有的事情都昂首以待的人,卻在自己麵前……
“我幫。”
輕輕的兩個字鎮住了快要走出院子的柳中靖,她快速回首,看到坐在亭中石凳上那個形單影隻的老人,他終身未娶,對自己就像對親生孩子一般,可是現在隻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
“師父,是靖對不起您的一片教導。”她輕輕地走近老人,伏在他的腿上,感受他蒼老有力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自己的頭發。
“記住,做我的弟子,任何時候都要執著向前,永不言棄,堅持自己想要的東西,對得起自己。”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就像自己骨肉的孩子,真的狠不下心,可是自己怎麼對得起吳國,怎麼對得起吳王,“這是師父幫你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