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門去(2 / 2)

過了一會兒,我準備關機,這才發現自己隻是填了誌願但還沒有提交,好在時間還有,足夠我把誌願再檢查幾遍,可當我看到屏幕上那五所學校之後,我忽然意識到這不是我的誌願,如果是我的誌願,那就該按我自己的想法來填才對,但我的想法又是什麼呢?

我茫然了。

我好像很少問自己這個問題,按理來說它並不複雜,但此刻我卻怎麼也答不上來,我的腦子裏隱約浮現出力學問題的解法,等差數列的解法,就連我覺得最難的解析幾何的解法都用上了,可是竟然沒有一種方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似乎不遵循任何定理,也不符合某一公式,甚至根本不存在什麼坐標係,令我無從下手。

再有幾分鍾係統就要關閉了,剩下的時間由不得我現在翻書找答案。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麼,但我知道它一定和老爹的想法不一樣,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了答案。

既然老爹讓我填個離家最近的,那我就偏偏要往遠了填!這,就是我現在的想法!

我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將門鎖上,然後快速地回到電腦前,時間越來越少了,我必須把握好每一秒鍾,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際,我不能讓它像剛才的“夢想”一樣夭折!

我雙手發抖地敲擊著鍵盤,刪掉了第一誌願裏的內容,而後又將最後一個誌願,也就是距離我家一千六百多公裏的那個學校填進了第一誌願,匆匆改過專業之後,我還覺得不過癮,便咽了咽口水,一口氣刪掉了除第一誌願之外的所有誌願,我很清楚這樣做意味著什麼,但我並沒有任何的猶豫,然而就在這時,我聽見門外響起了老爹的腳步聲,心跳加速的我瘋狂地點擊著保存,當係統顯示“已填報”的時候,我慶幸自己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老爹並沒有來我的房間,隻是泡了杯茶就回屋了,我感到一陣解脫,整個人癱在椅子上,腦袋因為充血過度而有些眩暈,我想站起來活動一下,這才發現自己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我的兩手仍在不住地發抖,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但我卻不知怎地笑出了聲。此時正值盛夏,晚風從窗外吹來,舒服極了,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掙脫了枷鎖的犯人,在無邊的草原上放肆地跑啊跳啊,然後又像個瘋子似的哭啊笑啊,我貪婪地呼吸著周圍的新鮮空氣,在初次嗅到自由的味道後,我便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它,我繼續向前奔跑,不會讓人再把我抓回去了。

也許我也曾有過和今晚類似的衝動,但這卻是我第一次將衝動轉化為行動,這種衝動不同於叛逆期的衝動,叛逆期的衝動大多是心理和行為上的抵觸,而我的這種衝動,我把它看作是精神發出的一種呐喊,靈魂發出的一種反抗。

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衝動,我才會來到現在的大學,一個距離我家一千六百多公裏的北方大學。

錄取通知書寄到家的那一天,我的內心十分忐忑,好在老爹看到通知書後心裏高興,喝得多了點,早早地便睡去,並沒有發覺什麼,直到後來我要去學校報到了,臨近出發,在機場準備過安檢的時候老爹才如夢初醒,本來都打算走了的他突然折回來問我:“怎麼這麼遠?當初不是叫你從近到遠了填嗎?”

“是嗎?我怎麼記得你說的是從遠到近了填呢?”

“不可能!絕對是從近到遠!”

“哦……那可能就是……我當時聽錯了……就給填反了。”我故意把這句話拖得很長,因為現在時機還不成熟,隊伍前麵還有最後一個人。

“什麼?你這……”老爹眉頭一皺,我拔腿就跑。

“爸媽,到我了!我進去了啊,你們不用送我了!”我衝身後的老爹和老媽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安檢入口。

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因此已經記不得那一天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可能是激動,也可能是不舍,但我至今仍記得這樣一個畫麵,這個畫麵出現在我揮手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看見老爹老媽站在離我兩三米遠的地方,一句話沒說地看著我跑進了安檢入口,他倆一個眉頭緊鎖,一個滿臉淚花,慢慢地,這兩三米遠的距離就擴大到了數十米,數百米,直至一千六百多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