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1 / 3)

愛人的離世,無疑是最讓人痛心不已的事情。畢竟,那份愛情,那個女子的白嫩的手,曾經那樣真實地掌握在手裏,仿佛永遠也不會離去。蘇恒獨自沉浸在漫無邊際的悲傷之中,沒有發覺身後有一個女子逐漸向他靠近。

在這個時候,能夠無所顧忌地靠近東臨國國君的人,除了那西陵國的公主海雅,還能有誰呢?

海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雙膝跪地、淚流滿麵的男子,真的是那個驕傲到不可一世的蘇恒嗎?在海雅的記憶裏,蘇恒一直都是冰冷無情的模樣,相處久了,他與自己倒是知道有些親近起來,但是,海雅認為,他絕對不是那種會流淚的男子。他像一個真正的勇士,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被打倒,都不會選擇屈服。而現在,他不僅降低身份,跪在了一個女人的墳前,而且還這樣脆弱,這樣無助。

然而,海雅不得不承認,蘇恒剛才的懺悔之言傷害到了她。

什麼叫做“此生隻愛她”?如果是這樣,那麼她海雅究竟算什麼?海雅至今還記得,初見蘇恒時的時候,內心的驚豔,還有她一直想要親口對蘇恒說的話:

“我的駙馬,請允我用白鷺和肅霜為你煎茶。於是即便在你麵前笨拙得失卻了語言,也能夠將所有的念想彌漫進清越水澤裏,投入你的杯中。我把對你不能言明的心事都交付給了時光洪流,任它越來越深刻,我不能左右。生之終年,多數人所祈求也不過是平定,潔淨,清簡,安穩。雖心知漫長年歲裏經曆過的那些濃烈執著的情感,終將止於清淡瘦成記憶裏淩厲單薄的骨架。但匆匆愛過總好過彼此錯過,總歸不負流年與光陰,每一段八卦,也可以是玫瑰人生。而此生是女子,便沒有遺憾。親愛的,我要你相信,這世上,隻有你會讓我溫軟柔順,斷然棄了警覺猜疑斂氣鋒芒,而你也情願為我磨平芒刺與棱角,讓我成為所有的例外。而我跋山涉水來這世間,不過是於層疊錯落的光陰深處,恬然尋向,並與你溫暖相認。

蘇恒,在很遠的將來,在我們在一起的無數個春秋,初識時我還是個小女孩,如今時光已把我磨成了老女孩,未來我也許也變成小女人,老太婆,但無論何時你都愛著我。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部分,我心裏最美麗的地方被你的光芒照得通亮。江湖老了每一個曾經青澀的少女,也老了每一個曾經多愁善感的黃毛小子。好多年後,或許等你老一些,你會明白,曾經你愛的人不愛你,有時也是一種祝福。你道是恰如初見,當年容若雪,做六出。飛花紛紛亂遍,似哪般?深愛這,庭院寂寂,若卿蘭芳孤絕,猶勝雪。且看這,人世容謝,何懼那,白發盈顛,相約無名指上,終古諾言。

蘇恒,我愛你。即便在那些疾馳而過的風景裏生活,也要擁有一顆精致的心,不刻意安排節奏,篤定站在碼頭候你。泗水堤旁你牽我的衣袂緩緩走,步履間水澤盈盈。記得不要回頭,陪我漂漂亮亮走完這一生。日後鬆花釀酒春水煎茶,皈依山遠水闊的安寧,再陪你把晚安說膩,銀字笙調,心字香澆。都說流光容易將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曾經最喜花紅柳綠環佩叮當民族風,年歲裏也漸次素淨起來,學會稍飾妝容白衣清減。原來一切的更迭,不過是因為成長。真正的平靜,不是避開車馬喧囂,而是在心中修籬種菊。盡管如流往事,每一天都濤聲依舊,隻要消除執念,便寂靜安然。如果可以,請讓我預支一段如蓮的時光,哪怕將來有一天加倍償還。這個雨季在何時停歇,無從知曉。但我知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海雅想要走上前衝著蘇恒發火,可是,她轉念一想,反正那個跟她搶駙馬的女子已經入了土,再也不可能從裏麵爬出來,來爭奪她的真愛了,如果自己這時候再去為了一個已死之人與駙馬爭執的話,一定會被蘇恒認為是“善妒之人”的,說不定還會因此被蘇恒嫌棄,更或者會休了她。倒不如,現在先忍一時,沒必要跟一個死人計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