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五在草木軒書房裏坐立不安,從晨起到現在已經讓同江去玲瓏院瞧了三回,每次同江回來報,玲瓏院悄無聲息並無半點異動,他心裏就添一分不安。
自那天與尹嬌去千佛山回來,知道沒有勸住她,尹五便吊著心思,又不能與旁人說清,隻每天在尹讚身邊打轉防著尹嬌,倒讓尹讚十分詫異,以為他轉了性子,日後能多操心家裏的事,竟讓他隨他一同出關,學著理理家裏的事務。
今兒正好冬月初十,他使著自己的小廝,一個同江盯著玲瓏院,一個同安盯著四太太,同心守著尹讚那邊,等尹讚的消息就要出發,不過到現在為止,午膳已過,馬上就要駕車出門了,所有的事貌似都平靜如水,沒有任何不同,可他心裏卻一刻也放不下來。
“五少爺,十老爺已經動身,咱們也該走了。”
同心提醒尹五,雖不知這幾天尹五為著什麼老是坐立不安,但同心可不敢讓自己主子得罪十老爺,那是真的老爺,惹得他不高興了,他可受不住。
尹五雙拳一捶,唉一聲,吩咐他屋裏的管事丫頭,“與太太說一聲,我出門去了,讓她留意些十三妹妹,就說……”
“就說那日出門十三姐兒受了風寒,讓太太看緊些,多瞧瞧她。”
如今隻能讓四太太眼不眨的盯著尹嬌他才放心,相對暴露尹嬌騎馬出城去千佛山這事,尹嬌若是出關那可真是要人命的,若是母親有怨言,待自己回來再領罰吧。
想通這一點,尹五讓同心去把同安、同江叫來,身邊帶著同江一人出門去了。
“姐兒,人走了。”
芍藥籲一口氣,回頭看著尹嬌。
尹嬌讓他看著五少爺的人,若是走了便報她一聲。
再一次檢查了包袱,尹嬌招來兩個丫頭仔仔細細叮囑了許久,芍藥拿來一件她自己的披風給尹嬌披上,係緊了領口,眼神擔憂的看著她。
“我從西廂房出去,穿過垂花門就可以了,若是母親來,能瞞住便好,若是不能,你們兩個早早交代清楚,母親待我回來之前決計不會罰你們,我回來之後,會有更重要的事母親要忙,就顧不上你們,放心吧,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芍藥與紫蘇眼巴巴的看著尹嬌,卻不能左右主子的意思,隻一遍一遍的幫尹嬌拾掇行李,叮囑的話說了又說。
待尹嬌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兩人依依不舍的回了臥房,靜靜的等待,設想著到底是十姐兒先來,還是四太太先來。
這裏是張掖最繁華的中心,鎮遠樓“金城春雨”下,尹讚一行人落腳此處,旁邊就是尹家的產業,“茂衍貨行”。
趕了一整晌午的路,張掖是尹讚年底巡查的第一站。
尹五跳下馬來,撲撲身上的積雪,鋪子裏的吳掌櫃出來迎,二樓窗戶打開,探出一張臉來,招呼尹五,“汝章”。
尹五揮手,抬腳進了門,眼睛落在櫃麵前麵一位嬌小身影上,心裏咯噔,那人聽見聲音轉身過來,巴掌大的臉上笑靨如花,卻讓尹五渾身生寒,駐了腳步。
一時氣得九竅生煙,朝身後喊尹讚,“十叔、十叔。”見尹讚一臉不明,急得跳起來幾步跨到他麵前,拖著他進門,抬手一指,尹嬌已經走過來,麵色無改,朝尹五和尹讚行禮,“十叔、五哥”。
尹讚語竭,這丫頭可反了天了,看她身後也不見人跟著,應是獨自一人來的,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帶了她一塊出門,若是路上出了事,家裏非得鬧得雞飛狗跳,老太太頭一個就饒不了他,甭管尹嬌出遠門本不該,可他這個叔叔必得擔下這責任,一時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生氣卻生不著她,好好個人從家裏跑出來還竟跑在他們前麵,不知他該稱讚她還是該欣慰一番,罵,更是罵不著,早些尹嬌便說了要與他出門,是他自己不當回事,以為小娃家不過鬧著玩。
忍了又忍,三人都無話,樓上卻噔噔噔腳步聲下來,“十叔,怎不上樓,樓下可冷。”
說完嘶嘶吸氣聲搓著手行到三人麵前,猛地就瞧見尹嬌,一口涼氣嗆得他咳嗽起來,捂著嘴說不出話。
尹嬌朝遠遠落在門邊的吳掌櫃說道,“吳大叔,給千語哥哥一杯茶。”
吳掌櫃落荒而逃,早在尹嬌找上門來的時候他便感覺大難臨頭,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招了夥計兩人穿過間隔門去後院準備熱水飯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