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歌走出小院,還未鬆下一口氣,忽然間遠處一聲驚天龍吟,一道奪目的劍光如天外飛來,瞬間襲到胸前。
吳歌大吃一驚,這一劍事先全無怔兆,似乎從極遠處而來,瞬息及至,奔騰浩蕩,無堅不摧。吳歌無從閃避,雙手急起,虎口相向,在胸前虛抱成圓,雙掌間的一股球形氣勁在劍尖刺到胸口的一刹那滯住了劍身。
這一招正是《雷神訣》中唯一的一招守勢,無強不破的——雷神封印。
長劍雖被滯住,但劍上真力如遼河巨浪般不斷湧來。吳歌全力相抗,自小習練的絕世內功“雷神之息”發揮到了極至,雙手之間那有質無形的球形氣勁中竟隱隱然有電光繚繞,似乎成了有形之物,那長劍在他雙手之間龍吟不絕,劍尖亂顫,便如一隻被卡住了七寸的靈蛇,在不斷地掙紮扭動。
隻聽兵的一聲暴響,這柄千錘百煉的青鋼劍在兩大高手的內力夾擊之下,寸斷成十餘截,撒落一地。兩股巨力陡散,攻守兩人都站立不穩,各往後退了三步。隻聽那人道:“吳藏神是你什麼人?”說話聲音竟然微微顫抖,似乎心情激動之極。
吳歌定睛看去,眼前這人卻是一個精瘦的五旬老道,外形毫不起眼。但院內一眾白衣劍客卻歡呼著奔出院來:“師父老人家到了。”
吳歌心中一震,原來竟然是長白劍派掌門鐵翼道人親臨,難怪適才那一劍淩厲於斯。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大澤雷神,又現人間,卻不知對於武林是禍是福?”
話音中,遠處奔來數騎。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書生,劍眉星目,頜下微須,一身寶藍長衫,維容華貴。旁邊還跟著三騎,一騎乘客竟然是一個頂盔貫甲的將軍,另兩騎一個是個穿著文官服飾的中年官員,另一個是個布衣漢子,臉色煞白,眼神遊移不定,看了一眼吳歌,急忙低下頭去。
這四人顯然是和鐵翼道人一齊來的,到了近前,都落馬下鞍。吳歌看得出那個中年書生也是個高手,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一個鐵翼已然難鬥,怎麼又多出這許多高手?臉上卻不露聲色,抱拳道:“晚輩吳歌,見過各位前輩,不敢請教各位前輩尊姓大名?”
鐵翼道人道:“老道鐵翼。”指著那個中年書生道:“這位是濟南府上官夜雨先生。”吳歌微微一驚,道:“是大明湖上官世家嗎?”鐵翼道人道:“正是。”又指著那個將軍道:“這位是遼東副總兵祖承訓祖大人。”指著那名文官,道:“這位是朝鮮領議政柳成龍柳大人……”話音剛落,毓秀公主已叫了起來:“什麼,你說他……他是柳大人?”
鐵翼道:“不錯。”
毓秀公主大怒,逼視著那名官員,叱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冒充我朝鮮重臣?”
那名官員正氣凜然地道:“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成龍是也。你這倭女,劫我王鏢,罪大惡極,今日鐵翼前輩,上官先生和祖大人在此,你還不認罪伏誅?”
毓秀公主一時氣結,急道:“你……你……你胡說。”吳歌不動聲色,望著那個布衣漢子,道:“這位是誰?”
鐵翼道:“你當真不認得他?”吳歌搖頭道:“不認得。”鐵翼道:“他是飛鷹鏢局這趟鏢唯一的活口——趟子手張六,”
吳歌眼中精光大識,盯著那漢子,道:“便是你親眼看見我殺人劫鏢的?”
張六被他一瞪,臉色愈加蒼白,身子縮到上官夜雨身後,顫聲道:“是,是。”
吳歌冷冷地道:“好,那你便將我如何殺人劫鏢說來聽聽,也好讓我死而無怨。”
那張六雙腿發抖,兀自躲在上官夜雨身後不敢出來。祖承訓老大不耐,伸手將他一把拽到吳歌麵前,喝道:“一個大老爺們,畏畏縮縮得像個娘們,沒的丟了男人的臉。對質便對質,有鐵翼道長在此,你還怕他殺人滅口嗎?”
那張六行鏢多年,多曆江湖,原也不是無膽鼠輩,隻是那一晚在山莊中所遇之敵詭異可怖,一舉摧毀了他的鬥誌,死裏逃生之後便變得格外貪生怕死起來,這時被祖承訓一訓,滿腔羞惱之下,倒也壯起三分膽色,看了一眼吳歌,道:“七日前,我們鏢局接了一單大生意,有幾個客商托我們運一趟鏢去北京,一出手就給了一萬兩白銀的定金,言明事後還有重謝。我們總鏢頭又驚又喜,說押完這趟鏢,十年都不用再辛苦,驚得是這趟鏢隻怕事關重大,這幾萬兩銀子怕是不好賺。果不其然,鏢隊剛剛走了四日,就在連山關道上遇到劫殺。劫鏢的共有七個人,個個都是好手。我們鏢隊當時便折了十多個人。奮力突圍後,逃到一個廢棄的山莊穩住了陣腳。總鏢頭叫我們一眾鏢師按地利布下‘天河星羅陣’,堅守不出。傍晚時分,那夥強盜追到,與我們又一場廝殺,被我們用陣法困死了三個人。其餘四個見勢不妙,退到山莊之外,困住四門。總鏢頭那時還懊悔當年不夠用心,沒有學到陣法的精髓,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困。到了入夜時分,對方似乎來了援手,一個人影掠入院中,武功高得出奇,一下子便殺了我們七八個人。”
說到這裏,他猛地指著吳歌,顫聲道:“那時,在火光照耀之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人的身形樣貌,那個人就是他。”
毓秀公主氣得叫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不是,是胡說九道,胡說十道。”她雖然自小學習漢文,但學的都是聖賢文章,這種俚言俗語,都是道聽途說,不知出處,情急之下,隻道胡說八道再加上兩道,便是更嚴厲的駁斥對方。
吳歌本來憤懣欲狂,但這時卻出奇得冷靜了下來,道:“公主莫急,且聽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