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法相(1 / 3)

兩人都已是驚弓之鳥,吳歌更是二話不說,抄槳便劃。舢板“嗖”地一聲,竟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饒是春田淳子武功不弱,竟也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她定了定神,也提了另一副槳,坐在船首,合力劃水。舢板劈波斬浪,急馳了小半個時辰,足有遁出數十裏之遙。回首再望,已不見了那艘大船的蹤影。春田淳子的內力遠不及吳歌深厚,這番拚盡全力,雖不時長,已是臂麻腕酸,氣息不穩,她睜著一雙充滿恐懼的大眼睛,望著吳歌,顫聲道:“我們……我們甩開他了麼?”

吳歌略一沉吟,道:“我想,他未必有發現到我們。否則,我們難以逃得如此輕鬆。”

春田淳子臉色泛白,眼中珠淚盈盈,又伏身拜倒,道:“求公子收留淳子。淳子願洗心革麵,雙手再不沾血腥。”

吳歌見她怕得厲害,實是楚楚可憐,又想她之所以淪落至此,可說全是救己之故,自己若是棄之不顧,實非大丈夫所為,不由心腸一軟,道:“你……當真願從此棄刀?”

春田淳子拔出腰間一長一短兩柄隨身利刃,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其實,自從淳子下定決心相救公子之時起,便已是棄刀了。”言罷,揚手一揮,那兩柄刀劃了個弧形,“噗嗵”一聲,落入海中,蹤影不見。

吳歌心中一震,他聽紅葉說過,日本武者視刀如命,那一長一短兩柄日本刀,長名“太刀”,短名“脅差”,凡日本武士階層,皆由父母師尊授刀,代代相傳,象征著無上的榮譽與光輝,當真是刀在人在,刀去人亡。現在春田淳子竟然將它們都擲入海中,想見決心之大,已是破釜沉舟,不留退路。這般情形之下,吳歌若將她拒之千裏,當真是逼她去死了。吳歌搔了搔頭,笑道:“我紅葉伯伯自小便說我無佛性慧根,今次我便渡化一個給他看看,好教他日後不能再罵我。”

他這句話出口,便是同意了收留春田淳子。春田淳子人既伶俐,自小侍奉不動明王座下,更是會察言觀色,自然明白話意,頓時心花怒放,拜伏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吳歌見她感激成這樣,心中也是一暖,緩了一緩,道:“你我同舟共濟,守望相助,待闖過這個難關,我定然給你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好去處,讓你不用再過這種擔驚受怕,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這句話也是一語雙關,字裏行間雖透著關懷的善意,但也明白地告訴春田淳子,江湖路遠,將來總有分道之時。春田淳子身子微微一顫,又拜了一拜,道:“多謝公子。”

吳歌笑道:“不要再拜啦,拜得我都要暈船啦。”

春田淳子道:“是,公子。”

吳歌道:“也莫要公子長,公子短的,不如便與以前一樣,我叫你夕舞,你叫我大哥吧。”

春田淳子搖了搖頭,道:“淳子能得公子收留,已是天大的福份,再不敢有非份之想,僭越之念。隻求能侍奉公子左右,便已心滿意足了。”

她說這句話時雖然低眉順眼,但語氣堅定,心意甚決。吳歌怔了一怔,還未說話,隻聽春田淳子道:“淳子略通喬裝之術,待回到大陸,淳子便化妝成公子的小廝,這樣便不會讓公子為難了。”

吳歌一想也是,她若女扮男裝,化成小廝,行走江湖,確是方便不少,隻是怕她小廝扮得像,自己這個“公子”怕不在行,不由自嘲地一笑,道:“且問這公子該當如何做派?”

春田淳子一怔,唇角露出一抹淺笑,道:“公子自然是隻管享福,不用做事的。掌槳這種粗活,當然更不能勞煩公子大駕。”說罷,接過吳歌手中的雙槳,接替他劃水。

吳歌劃了這半日一夜的水,其實也已有倦意,當下也不推托,坐到船首,笑道:“這公子我且試著當當,咳,可千萬莫當上了癮,日後真離不開人伺候,那可就糟了。”

他這句不過是玩笑話,但春田淳子聽在耳中,卻是心柔如水,隻盼當真有這麼一天。她微紅了臉,隻是低頭劃水。吳歌卻未在意,饑腸漉漉,隻顧取了幹糧臘肉來吃。

填飽了肚子,吳歌心中琢磨,該如何開口詢問不動明王之事?他以勸善之名收留春田淳子,便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利用她,可是此事關係到生母安危,那是非同小可,非問不可的。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忽聽春田淳子道:“淳子現在已是公子的小廝奴婢,公子有話,但問無妨。”

吳歌被她看穿心事,微覺尷尬,道:“天帝八喻這麼厲害?我這一點點小念頭都被你窺破,那我在你麵前,不是毫無隱私可言,那跟被你扒了褲子有何兩樣?”

春田淳子登時羞紅了臉,道:“不是的,淳子見公子欲言又止,所以胡亂揣測,並不是淳子會讀心術,天帝八喻淳子隻學了‘喻神’一喻,還沒到讀心窺腦的地步。”

吳歌見她低頭羞色,一派溫柔,不由心中一凜,暗道:我說話可得注意點,不能口不擇言,引人誤會。緩了一緩,道:“那天帝八喻都有哪些神通,且說來聽聽。”

春田淳子道:“那八喻分別是‘喻物’‘喻氣’‘喻夢’‘喻神’‘喻心’‘喻法’‘喻變’‘喻天’。我師……那個……不動明王私心疑忌很重,我們一眾弟子雖拜在他的門下,得他傳道授業,但涉及天帝八喻的,他都秘技不傳,所以我們對於這個無上神通,都是隻知其名,不知其實。直到後來,他見我頗能討他歡心,一時高興之下,才破天荒傳了我一喻。”

吳歌聽到後來,頗為好奇,不知春田淳子是怎樣的討人歡心,居然能獲得這等曠世功法的回報?隻是看到她說到最後一句時,眼中隱有淚光閃現,連聲音也顫栗低沉了下去,隻怕那“歡心”不是尋常易與之事,便忍住了不問。隻聽春田淳子道:“這一喻便是‘喻神’,練到至高境界,可以在無形間奪人神智,惑人心神。隻是我雖下了大苦功,但隻練到第三重境界,便再難有所進益,每次若是用強苦練,便有幻聽幻覺之象。不動明王說那是走火之兆,說明我天資有限,與此大法無緣,隻能初窺門徑而已,所以對這八喻神通,我所知的隻怕連皮毛都算不上。”

吳歌看著她,覺得她不似作偽,心中微覺失望,臉上卻不表露出來,想了一想,問道:“那不動明王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