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內鬥(1 / 3)

月已上中天,從牡丹峰頂下望,遠遠地可以看見平壤城內一片漆黑,這座昔日朝鮮的第二大城,在日軍的蹂躪下,奄奄一息,便如一個遍體鱗傷,行將就木的老人,黯淡而悲憤。

吳歌站在峰頂,憑風而立,心中早已後悔了百遍,為什麼要利用春田淳子既往的忍者身份,讓她向小西行長假傳訊息,說大明已部署重兵,堅不可摧,自己又何以篤定小西行長會相信?可是小西行長若是不信,今日又怎麼會放過沈惟敬?但是從那灰衣忍者語中看來,淳子隻怕已身陷囹囫。敲定計劃之時,為什麼不多想想凶險之處?是不是其實自己一直都隻想利用淳子?吳歌啊吳歌,你到底心中深處是怎樣想?

他忽然打了個寒戰,第一次覺得自己看自己有點陌生,忽然耳中聽到衣袂帶風之聲,速度極快,那是極高明的輕功身法,一個寬袍大袖的人影躍上峰頂,明月之下,隻見他高髻冷目,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竟然是數度交鋒,幾次欲殺之的日本第一高手——春田正雄。

吳歌一見此人,心中倒吸一口冷氣,蓋因春田正雄是隨不動明王一齊離島的,此人武功早已遠遜於己,他敢在此現身,莫非不動明王也在左近?吳歌功運全身,不敢有絲毫懈怠,盯著春田正雄,道:“原來是你。”

春田正雄微微一笑,道:“數月不見,恭喜吳大人青雲榮升啊。”

吳歌道:“淳子呢?你將她怎樣了?”

春田正雄笑道:“淳子是我獨生愛女,我視她如掌上明珠,又能將她怎樣?小女薄柳弱質,想不到能得吳大人如此垂青,當真是幸何如之。”

吳歌一張臉被他說得通紅,怒道:“你胡說什麼?”

春田正雄大笑道:“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何需扭捏作偽。吳大人今夜若是不來,那說明是我多心,既然來了,那便已表明心跡,試問你心中若無淳子,又怎會甘冒危險,隻身赴會啊。”

吳歌道:“淳子與我有救命之恩,她有危險,我自當援手相救,這是義之所在,與男女情愫有何相關。我與她之間以禮相待,不曾逾矩,你做為她的父親,這般說話,置自己女兒於何地?”

春田正雄臉色一沉,道:“如此說,那是我春田家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隻好帶淳子回日本,向她師尊負荊請罪。”說完,轉身便走。

吳歌大吃一驚,喝道:“留步。”急縱上前,右手探出,直抓春田正雄後心。春田正雄忽然站住,竟是不閃不避,更不招架。吳歌又是一驚,好在他武功早已到了收發隨心,無往不利之境,那快如閃電,勁銳如刀的一抓,說收便收,五指凝在春田正雄後心一寸處,連勁力也無半分外溢。春田正雄歎了一聲,道:“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好武功。”

吳歌道:“你為何不閃?不怕我殺了你?”

春田正雄轉過身來,道:“我為何要躲?你答應淳子饒我三次不殺,我信你是重言守諾的真漢子。”

吳歌心中一凜,道:“那夜艙變之時,你在艙外?”

春田正雄點了點頭。吳歌心中暗道:此人畢竟是日本武道一代宗師,隻怕忍術上的造詣更是出神入化,所以他武功雖然已不及我,但要隱身藏形,不為我知,仍然可以辦到。如此說來,那夜淳子在艙中殺她同門,救我脫難,他都在暗中窺視,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說他要帶淳子回日本向不動明王請罪,那便是說不動明王不在朝鮮,他此番舉動,到底是何目的?

在這瞬息之間,吳歌已連轉了幾個念頭,當下緩緩收手,道:“你待怎樣?”

春田正雄道:“不論在日本還是大明,背叛師門,都是不赦之罪。淳子為了你,背叛的更是連天皇和太閣都要禮敬三分的不動明王,放眼天下,有可能保她周全的,已隻有你了。我素日裏雖然心冷,但卻隻有這一個女兒,女兒家不爭氣,喜歡上敵人對頭,既然大錯已經鑄成,隻好將錯就錯。你留她在身邊,將來做偏房小妾也罷,做丫環仆傭也罷,好歹保她一條性命。但她畢竟是日本人,你可以叫她做任何事,還請不要利用她再做叛國之事。此次幸好我大日本也有和談之意,你假手於她傳訊,不過是促進此事,若再有下次,那你就是逼我手刃親女,以謝國人。”

這番話直把吳歌聽得目瞪口呆,在他看來,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春田正雄心冷如鐵,他更應該用淳子為脅,逼自己寫一卷神龍心經或是雷神訣雲雲,想不到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舔犢情深的話來,一時間以吳歌的聰明機靈也接不上話,訕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春田正雄長歎了一口氣,看了吳歌一眼,道:“大明氣數未盡,時不利我東瀛,可惜,可恨。”轉身便走,一振袖間,已躍下峰頂而去。

吳歌征征地出了一會神,歎了口氣,忽然道:“閣下已竊聽了這許久,還不現身嗎?”右手一伸,拈住一片頭頂掉落的黃葉,手腕微微一抖,那片彈指可破的黃葉竟然發出破空銳響,勢如勁弩,往右邊一株枝繁葉茂的大鬆樹上射去。

隻聽“嗤”的一聲,刀光暴閃,那粗可環抱的樹幹中竟然迸出一道刀光,將那黃葉一削為二,那樹幹宛如活了一般,呼的跳出一大塊活物,帶著森冷刀光往吳歌身上直撞過來。

吳歌道:“東瀛忍術?”右掌呼的擊出,掌力奔騰如海,管你千招萬法來,我隻一招去。他的雷神掌力實在太過雄渾,那“樹幹”離吳歌還有一丈有餘,已觸到掌力前鋒,頓時覺得如巨浪壓身,連氣也喘不上來,急忙往後暴退,若有半刻遲滯,隻怕已被雷神之力拍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