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各係將領各自分頭前去部署,殿門大開,上官怡人這才乘機出來,回到吳歌身邊。吳歌離那崇政殿太遠,雖然運足了“五蘊神通”,也能隱隱約約聽到他們說話,但語言不通,也是枉然,好容易盼到上官怡人回來,急忙低聲問道:“怎樣?”
上官怡人道:“不動明王不在王京。”
吳歌心中一凜,道:“怎麼說?”
上官怡人道:“此處防守太嚴,稍不留神便會被發覺,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宮再說。”
於是二人原路出宮,沒走了半盞茶功夫,忽聽警戒聲四起,日軍大隊換防,四處搜查。上官怡人道:“糟了,我們拔掉的那幾個暗樁,想來被日軍發現了。”
眼見日軍搜查極細,直如拉網一般,二人藏在一座偏殿之中。饒是吳歌武功蓋世,也不由心中無底,要知道“雷神封印”再強,也隻能擋住一麵十餘支火槍射擊,要麵對四麵八方,成百上千支火槍,難免顧此失彼,正急謀對策,耳邊已聽到上官怡人道:“我去引開他們,你得空先走。”
吳歌大吃一驚,反手一抄,卻抓了個空,急運“蟄龍之變”感應,發現她已在十餘丈外。吳歌追又不得,喊亦不得,他在問天閣中,險些失去上官怡人,到後來可以說失而複得,心中之珍視,當真無以複加,,雖知上官怡人有法衣在身,卻還是禁不住焦急擔心。
過不多時,隻見日軍都往東南角湧去,那邊隱有火光。吳歌心道:莫不是怡人又去放了一把火?
他心有掛念,執意等待,隻覺時辰過得好慢,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有人在耳根邊輕輕吹氣,鼻中聞到一股極淡的,似麝非麝,似蘭非蘭的幽幽體香,吳歌反手一抄,果然抱住了一個柔軟的身子,雖然目視不得見,卻知定是上官怡人,低聲道:“我都快急死了,你怎麼才回來?”
上官怡人道:“我不是叫你先走嗎?”
吳歌道:“你不回來,我哪有心思先走?你覺得我……我是……會棄你先逃的人嗎?”說到後來,語氣中已是微有惱意。
上官怡人聽得出來他的鬱悶,忙道:“好啦,好啦,我不是回來了嗎。”
吳歌道:“下次不許這樣擅做主張,聽見沒?”
這是他第一次對上官怡人說話微帶訓斥之意,上官怡人自小到大,走到哪裏都如眾星拱月一般,除了母親,便是父親也極少喝斥她,可是不知為何,對吳歌這話也不著惱,反而放柔了語氣,道:“知道啦。”
當下二人尋路出宮,上官怡人在宮裏起碼放了五六處火,日軍疲於應付,守備鬆馳了不少,兩人躲躲藏藏,費了好一番功夫方出得宮來。
王京城內早已宵禁,但防備自然沒有日軍大本營那般密不透風。吳歌,上官怡人溜出城外。上官怡人收了隱身衣,把在崇政殿中聽到的都說與吳歌聽。
吳歌聽完麵色凝重,道:“你是說,他們口中的那位龍山先生,就是不動明王?”
上官怡人道:“能讓日軍這些悍將如此敬畏的,除了豐臣秀吉,也就是這位不動明王了。”
吳歌點了點頭,道:“不動明王的事隻好先緩一緩,現在當務之急是應該立刻通報李如鬆,叫他不可輕敵冒進,中了日軍的埋伏。隻是我們這麼一鬧,日軍會不會更改了部署?”
上官怡人道:“我看不會,明軍進軍極速,小西行長為了堵截誘引明軍,昨日便已派出了輕騎,又匆匆趕回王京,請各路日軍出兵支援,現在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大本營中潛進了細作,他們在搜捕之餘,也隻會加快出兵,趕在細作回報之前,伏兵馬山館。”
吳歌聽她說得在理,抬頭看了看天色,東方已露魚肚白,道:“我們在王宮裏被困了那許久,倘若日軍連夜出兵,現在至少已到碧蹄館了,我們已經耽擱太久了,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於是二人乘馬北上,要急報李如鬆,疾馳四十餘裏,天光大亮時,已快到碧蹄館,忽聽前麵炮聲震天,殺聲四起,似乎正在經曆一場大廝殺。
吳歌,上官怡人齊都大吃一驚,急忙縱馬趕了上去,隻見前麵層層疊疊,竟然有數不清的日軍。二人雖然作日本武士裝扮,但也不想多生事端,從外圍遠遠饒了過去,卻見四麵八方,到處都是日軍,怕不有數萬之眾。
兩人登上一處高地,遠遠望去,隻見前麵硝煙彌漫,殺聲震天,這數萬日軍圍住了一處緩坡,不住開槍射擊。緩坡之上,外沿圍著幾十輛戰車作為防禦工事,戰車之後,黑壓壓千餘人馬,大明軍旗在北風中正獵獵飛舞。
吳歌大吃一驚:明軍,明軍怎麼這麼快便到了碧蹄館?
這當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原本在日軍的算盤中,由加騰光泰率一千日軍輕騎北上誘敵,預計在今日午後將明軍先鋒部隊引到離王京八十裏的馬山館,介時各路日軍也已埋伏完畢,正好打一場伏擊戰。日本人精於計算,路程時間算得剛好,加騰光泰於昨日午時前,在迎署驛撞上了由明軍副總兵查大受,祖承訓,和遊擊將軍李寧率領的明軍先鋒部隊——三千遼東鐵騎。
由於日軍計劃倉促,所以在原來的籌謀中,加騰光泰雖然佯敗,但也要且戰且退,一步步將明軍引到馬山館,為日軍伏兵爭取時間。哪料明軍遼東鐵騎野戰能力之強,遠遠出乎日軍的意料,平壤之戰,明軍雖然大勝,但是在日軍心裏,明軍之勝,勝在神機營火力強大,若是白刃野戰,日軍未必會輸。
日軍之所以尚有此自信,是因為日本曆經百年戰國之亂,武士階層迅速膨脹,兵員素質極高,個個精擅刀法,於他們來說,打仗便與每日的吃飯睡覺一般,習以為常,早已是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隻是他們忽略了一點,若論足輕步兵,日軍的確戰力強悍,當世罕有其敵,但是他們遇見的是大明最精銳的騎兵部隊——遼東鐵騎。
騎兵機動既快,衝擊力又強,當真是來去如風,侵略如火,相教於步兵,本就有先天優勢。日本是個國土狹窄的島國,又沒有良好的養馬地,騎兵一直發展不佳,當年號稱日本戰國第一諸侯的武田勝賴,不過裝備了一支數千人的騎兵,就幾乎縱橫日本無敵,逼得與他爭雄的織田信長腦洞大開,想出了火槍三段擊的陣法,最終還是靠火器,才打敗了武田家的騎兵。
而大明遼東鐵騎常年在遼東與蒙古騎兵爭鋒,戰力之強,豈是那武田騎兵所能比擬的,而且遼東鐵騎不但騎兵戰術完勝日軍,還裝備大量小型火器,火力雖比不得神機營,但還是讓人膽寒。他們人手一支三眼神銃,這種火器,全長不過三尺一,镔鐵打造,有三個槍管,可以輪流發射,發起衝鋒時,在馬上三輪齊射,幾乎就能衝垮敵軍。而且此銃之所以用純鐵打造,槍管前突,是因為三槍放完後,可以當做鐵錘來用,掄起來就砸,都不用費那拔馬刀的功夫。
加騰光泰的一千日軍被查大受的三千遼東鐵騎一輪衝鋒,幾乎被當場衝垮,當場被陣斬六百人,不要說且戰且退,能不能退都是個問題了。剩下的幾百日軍殘兵掉轉馬頭就跑,雖然騎兵戰術遠不及明軍,但打馬狂奔還是可以的,隻是那已不是誘敵,而是真正的逃命了。卻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日軍的潰敗使得明軍愈發輕敵冒進,查大受一邊派人向李如鬆急報戰果,一邊窮追不舍,一路追擊到了碧蹄館。
此處離王京不過四十裏,查大受追紅了眼,三千人竟然直逼王京城郊。加騰光泰終於在這裏等到了王京城內北上增援的兩萬日軍。查大受驚覺被圍,已是不及,急忙搶占了一處背靠山壁的山坡,將佛郎機火炮戰車推出,築土壘石,圍成工事。
馬山館伏擊的戰術落空,明軍三千人竟然追到鼻子底下,日軍各將領無不又怒又恨,都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若不盡殲這三千明軍,有何麵目立世。兩萬日軍在小早川隆景,小西行長等人的指揮下,開始向山坡上的明軍瘋狂攻擊。
明軍隨軍攜帶的火炮戰車,是將小型的佛郎機炮架設在兩輪戰車之上,戰車外麵蒙以鐵皮,行軍時可以由戰馬拖帶,布陣時可以做野戰工事使用。威力雖然不如大將軍炮,但勝在攜帶方便,所裝炮彈皆為開花散彈,射程兩裏,一發可封鎖七八丈寬麵。隆隆炮聲中,第一波衝鋒的日軍傷亡狼籍,攻勢受挫。
突然間,明軍戰車工事兩旁分開,一股數百人的騎兵突出,直撲日軍右翼。日軍知道明軍想突圍,隻是料不到來得如此迅速大膽,才一輪炮擊,就發動騎兵突擊,隻一愣神間,遼東鐵騎來得好快,轉瞬間逼到近前,雙方火槍對射,槍聲大作,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