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飯,父親拉著我陪他兄弟喝酒,老爺子黑瘦卻格外能喝,兩瓶二鍋頭下肚,眼睛卻越來越亮。兩個人許久未見,平時寡言的父親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從當年闖東北一直聊到現在,我在一旁雖然插不上話但也聽得驚心動魄。父親起身出去方便,我也想出去喘口氣,卻忽然被八爺緊緊拽住,八爺的神情異常嚴肅,他盯著我的眼睛:“娃子你一定記住,八目開,天續命,千萬不能忘,一定牢記,八目開,天續命!”
他見我神情迷迷糊糊茫然無知,咬咬牙,又蹦出幾個字:“鐵盒子!”我猛地反應了過來,冷汗瞬間爬滿我的背,我剛要開口,卻猛地頭上被打了一下:“丟魂一樣冒冒失失。”父親在我身後低喝。八爺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臉色紅潤像是喝多了一樣:“娃子喝多了,早點讓去休息吧。”
我回到房間躺了下來,滿腦子都是疑問,老爺子到底什麼來頭,他怎麼知道這一些,他還知道些什麼。我胡思亂想著,頭南越來越沉,以至於開始思考他究竟是人是鬼抑或人妖。我走到門前從門縫處看向客廳,兩個人還在喝著酒,興致很高,我望著八爺出了神,卻發現八爺像是注意到了我,明亮的出奇的眼睛猛地掃向我這裏,我連忙關上門縫躺到床上,也不敢再去偷看,就這樣在胡思亂想中進入夢鄉。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中午,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我胡亂吃了點東西,依舊坐在門前搖著蒲扇發著呆。搖蒲扇的時候覺得右手異常沉重,於是看了看右手,發現右手手腕處有一塊黑斑。我用水衝了半天又搓了好一陣,卻沒什麼作用。中午父親還是沒有回來,我隻好自己動手做一些吃的,右手的感覺還是沒有恢複過來,遲鈍得很,我切菜不小心把右手切開了道口子。血流了出來,卻有一絲絲黑色。我嚇了一跳,發現手腕上的黑斑大了幾分,而且有一絲極微小的黑線蜿蜒著通向我的手指。我看著變大的黑斑,發現它的形狀有幾分像眼睛,回想起八爺晚上的話,心髒差點漏了半拍,於是鬼使神差的衝出家門來到我扔盒子的草叢裏。翻開草,盒子不見了,隻有一個小布包,裏麵包著一張字條。上麵寫著三個字:斷雲山。我拿著字條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父親終於回來,看來是又大喝了一頓,身上滿是酒氣。我攙著父親坐到了沙發上,父親嘴裏還在不停嘀咕著什麼。我聽了聽大概都是些大雪,林子,走貨一類的,大概是又想起年輕時候的事情,我笑了笑起身去給父親端熱水,父親在身後小聲的唱著不知名的小調。我忽然眼前一濕,因為從母親去世以來,父親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正沉浸在這片刻的溫馨中時,忽然心裏像是被重錘擊中。
我聽見父親小聲的說了三個字,斷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