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末微光 張璿(1 / 3)

太陽和雲朵相遇的時候,就是曇花盛開的時候。

楔子

夏日,泛著白光的陽光炙烤在地麵上,柏油馬路上剛剛灑過水的路麵立刻冒起淡淡的水汽。

夏雲溪頂著烈日,獨自沿著人行道慢慢行走,陽光很刺眼,她的眼裏忽然又如同海浪拍岸般潮起潮落。

她是那樣一個堅強的人,自認為從不會輕易流淚,可是為什麼,在剛才搭過的6路公交車上,她會那麼自然地拍了拍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孩,對他說,嘿,暮陽,這麼巧啊。

直到那個陌生男孩詫異地看了看她,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喜歡微笑的許暮陽,那個愛穿白襯衣的許暮陽,那個她曾經用盡全身力氣去愛的許暮陽,早已不在她身邊。

01

高考成績公布後,看著女兒出乎意料的好成績,夏爸爸夏媽媽高興得簡直合不攏嘴,立馬就答應了雲溪想去旅遊的願望。他們甚至無暇去思考,原本成績中等的雲溪,這樣努力的動力究竟來自什麼,或者說來自於誰。

隻有雲溪的死黨小染,她知道。

坐在開著空調的房間的床沿上,小染陪著雲溪收拾行李。房間內很靜,隻聽得見空調的嗡嗡聲和兩個人的呼吸聲。

小染看得出,雲溪沒有一點即將去旅遊的喜悅,可是她沒有多問,因為她足夠了解,她也知道過了這個暑假,雲溪就再也不可能等到那個她心裏念念不忘的許暮陽了。所以,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觸動雲溪心裏最敏感的神經。

那麼,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小染想著,正起身準備去開門,卻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櫃子,一個相框應聲落地。

雲溪宛如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她急急忙忙地跳下床撿起相框,隔著已經裂開一條口子的玻璃,輕輕撫摸著照片,一言不發。

相框裏是她和許暮陽唯一的一張合影,那是在兩年前她過生日時,特地和許暮陽去街心公園照的。許暮陽走後,她把照片倒過來重新裝進了相框,因為她記得許暮陽曾經告訴過她,如果你想念一個人,就把他的照片倒著放,那麼,他就會很快回到你身邊的。可是這張照片在她的櫃子上整整倒立了一年,許暮陽也沒有回來。

“雲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小染的心裏五味雜陳,她寧可雲溪撲進自己懷裏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也不想看到她把所有悲傷都咽進肚裏獨自承擔。

突然,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雲溪拿起一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卻讓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顫抖地按下接聽鍵,“暮陽……”

電話的確是接通了,把手機緊緊貼在耳邊的雲溪甚至可以聽見許暮陽熟悉的呼吸聲,可是他卻很快掛斷了電話。任憑她再怎樣一次次地回撥過去,聽到的就隻是始終不變的關機提示。

她的手一鬆,手機掉到了地上,那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小染驚訝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剛才的電話,真的是許暮陽打來的?”

雲溪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這天晚上,雲溪和小染躺在床上,各懷心事,很久很久都沒有入睡。

02

第二天小染醒來時,雲溪已經不在了,蓋過的毛毯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腳。好在,沒過一會兒,雲溪就回來了。她看上去有些疲憊,可臉上卻洋溢著少有的興奮。

“雲溪,你去哪兒了?”

雲溪說:“小染,我知道暮陽在哪裏了。”

原來雲溪在失眠了一整晚後,終究還是放不下心中的大石頭,早早地去了移動營業廳,查出了許暮陽手機的目前所在地——一個離她僅有兩小時車程的城市。雲溪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年的時光隔開的漫長距離,竟然隻要短短兩小時就可以跨越。

“那麼,你是決定去找他嗎?”

“是的。你放心吧,就算找不到,我也就當出去旅遊了一趟。”

小染隻好同意。

第二天,雲溪退掉了去廈門的機票。

火車站台上,隻有小染一個人來送雲溪。雲溪把行李搬進車廂,用力地打開窗戶,朝她揮揮手,“小染,我走了。”

“那……不管找不找得到他,都要記得按時回來知道嗎?”

“放心吧,我知道。”雲溪重重點了點頭。

嗚——火車的汽笛隨著冒出的白煙轟隆隆地響起,雲溪捏著那張她和許暮陽的合影,眼睛望著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出了神。

03

兩小時後,火車準時抵達。

這座城市的熱島效應很明顯,走在那些鋼筋水泥構建的高樓大廈之間,陽光炙熱得像是能把人烤焦。就在這時,她的眼前突然極不和諧地出現了一條弄堂,古舊的青石板路,和自己腳下黝黑而發燙的柏油馬路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個巷口的牆上,赫然掛著一塊寫有低廉價格的旅館招牌。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和街道上的喧囂不同,小巷裏安靜地隻聽得見自己走路的聲音,以及行李箱的輪子在青石板路上劃過的清脆響聲。

剛走到小巷的盡頭,她就看到那個旅館招牌上耀眼的紅色字體。走進旅館,交了錢,她走進房間,立刻如爛泥般倒在了床上。等她醒來的時候,暮色已沉。她有點餓,起身準備給自己削個蘋果。

就在這時,虛掩著的房門就突然被推開了,一個抱著籃球滿頭大汗的男孩大步走了進來。雲溪嚇了一跳,手上的水果刀差點割傷自己。

男孩的反應倒是挺快,他走到門口看了看號碼牌,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走錯房間了,嚇著你了,很抱歉。”

等到雲溪終於反應過來時,男孩已經不見了。

她以為這隻是她在這座城市裏的一段小插曲,可是,這個突然闖進她世界的男孩卻不是一個跑龍套的角色。

04

第二天,雲溪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她打好洗臉水,習慣性地想要脫下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卻驚訝地發現小指上那枚許暮陽送給她的唯一一枚尾戒不見了。

她記得,在進旅館交錢的時候,尾戒還在,之後她進了房間就再沒出去過,那麼,隻可能是掉在走廊上了。想到這裏,她打開房門,弓著腰在走廊上四處尋找起來。她走得很慢,生怕錯過哪怕一個小角落,可是想要在這條長長的走道裏找到一枚纖細小巧的尾戒,有多大的難度可想而知。

正當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你是在找這個嗎?”

雲溪下意識地回頭,看見的居然是昨天傍晚的那個男孩,他的手裏還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是尾戒!她欣喜地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尾戒套在小指上。她原本是想跟男孩說聲謝謝的,可是不知怎麼的,話一出口,就成了“我請你喝咖啡吧。”

男孩愣了愣,隨即欣然答應。

旅館旁邊的咖啡屋裏,雲溪一邊用勺子攪動著咖啡,一邊偷偷打量起了男孩。栗色的發絲在額頭前留著整齊的劉海,眼睛大而深邃,小麥色的皮膚給人一種很陽光的感覺。湊巧的是,他今天也穿了一件純白的襯衣,能把普通的白襯衣穿得這樣好看的男生,除了許暮陽,雲溪還是頭一次看到。

男孩大概是注意到氣氛不太對勁,咳嗽了一聲,雲溪慌忙把看得發愣的眼神收了回來。男孩將手肘搭在桌子上,小聲地打破沉默,“我叫李蘇陽,蘇州的蘇,陽光的陽,你呢?”

“夏雲溪。”

“很好聽的名字呢。”男孩的聲音很有磁性,嘴角露出兩個淺淺的梨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