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街道中肆虐，夜鶯喊得聲嘶力竭，她開始劇烈的咳嗽，幾乎要咳出血來。就像她張狂的生命，非要沾染血色，旁人才會覺得豔麗無雙。
她滿臉的淚，指著街上的行人，“你說他們為什麼活著，為什麼活著啊！你看他們的眼睛，隻裝得下他們自己，他們根本不懂得愛，卻能夠活下去。明明他那麼愛我，那麼愛我。卻偏偏要死在逃開我的路上。”
我輕輕的摟住她的肩膀，任她把頭埋在我的懷裏，“你說，我等了你一千年，還是等到了你。那我是不是還能等到我的父親，他是不是就藏在人群裏，他是不是仍然在看著我，他是不是在怪我，才不肯見見我。還是，他仍然在等著我長大呢，可是，父親，鶯兒已經不是人了，鶯兒永遠都隻有十七歲了呢。”
十七歲麼，同樣被定格在十七歲的生命，早就失去了長大的資格。
我揉揉她的頭發，“夜鶯，你應該明白，失去的東西就是永遠失去了。下一次，我們一定要把最重要的東西，緊緊攥在手裏。”
她喃喃的說，“我已經沒有任何重要的東西了。”而後，她淺淺一笑，“那我就再也不會失去了。”
她說的是那樣風輕雲淡，卻又是那般沉重。
我說，“後來發生什麼了，你是怎麼遇上陸子鳴的。”
她的眼神空洞而美麗，就像是月光下布偶，偶然被賦予了生命，“那個時候，我的心裏麵隻有恨，我一心隻想讓黃氏血債血償，可無奈黃府層層包圍，連窺探的可能都沒有。而失去了聲音的我，在哪兒都找不到容身之處。我隻能跑到了深山裏，獨自生活著，謀著我的大計。
天無絕人之路，我的喉嚨奇跡般的好了起來，我竟然能說話了，隻可惜，唱歌是再也不可能了。遇上子鳴是三個月後的事，白日裏，他竟然霸占了我的山洞，我紅著臉趕他離開的時候，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你的聲音好難聽哦。”你說，誰又能猜道這個冒失的孩子日後竟能成為統領萬人的王。
他讓我為他做個實驗，以他的血為引，讓我擁有新的身份。他隻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就跳進了這深坑，從此，我的生命就隻剩下了回憶，我已經無法向前了。聊以慰藉的，就隻是對那些草藥的研究了。”
“那你...報仇了麼？”我掏出了紙巾，替她擦去不斷湧出的淚水。
她苦苦的笑了，“我也不知道這算是報了還是沒報，黃家是徹底淪落了，不過，不是出自於我之手。我爹走了之後，他的大兒子繼承了家業。可那大兒子天生不是經商的料，受同行陷害，最後竟是連宅子都賠了出去。他們說著宅子晦氣，便是一把火燒了，那火是真的燒了三天三夜啊，你說那麼大的家業，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那你後來怎麼姓夜了。”
“子鳴說，他要建一座城市，這個城市裏，沒有死亡，沒有欺騙，有的隻是亙古不變的歡樂。在那裏，人們不需要為食物發愁，不需要成為殘忍的捕食者。在那裏，金銀再是流通的貨幣，血液才是。他的城市，要叫唯夜。作為他的第一個子民，我必須得改姓夜。我說，那樣，我就不再是唱歌最動聽的鳥了，他卻像一個預言般的告訴我，夜鶯會有更動聽的聲音。”
她不再哭，隻是用力的抓緊了我的手，“你知道麼，他說的是真的，夜鶯的故事被寫在了書裏，傳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你說，那篇短短的故事，真的是那個遠在丹麥的人寫的麼？”
我抱緊她，輕輕的哈氣，“你要相信，你的父親仍在冥冥之中注視著你，在你不知道的角落，提筆寫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