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臉一板,看樣子是在腦中極力搜索前朝曆史中是否存在那些人,好驗證我的話是真是假。我突然想到我初訪這三國亂世,尚不知李清照、陸令萱、上官婉兒與武媚娘對於他們來說是曆史還是未來,抑或是從來都不會交織?
正待思索間,江彥安忽然道:“女俠嘛,我知道確有一人,可女詞人、女丞相、女皇帝卻是從來沒有過。爹爹和先生都告訴過我,女子不能在朝為官,即便是王後,亦不能幹涉君王的決斷。”
我偷偷用眼光掃了一眼謝懷瑾,見她亦是滿含驚詫和疑惑地看著我,我終於還是選擇信了那個小屁孩的話,默歎一聲問道:“那你說說,你知道的那個女俠,可叫什麼名字?”
江彥安麵露得色,好像那女俠是他老婆一樣,喜滋滋地道:“自然是風華絕代的遲圓月了。”
原來是我的祖先,這麼說我自己身上也有女俠血統了?還不待我盡情享受了這強烈的家族自豪感,謝懷瑾便有些緊張地握住了她兒子的手,問道:“這是誰和你說的?”
江彥安怔怔地答道:“是容先生親口說的。”
謝懷瑾眸光一閃,忙是肅聲道:“是容先生誆你的,這世上從沒有一個人叫遲圓月,以後再不許說,你可記住了?”
江彥安這孩子,瞧著是個聽話的,但卻是個一根筋的。他不解地反駁道:“容先生最是學識淵博,他說了好多遲圓月的故事與我聽,說她是如何練成了絕世武功、如何匡扶天下,豈會有假?娘親怕是不知道有這個人罷,那孩兒叫容先生也給娘親講一講。”
謝懷瑾再欲辯解,然開了口卻不知該如何去說,隻得無奈地選擇了沉默。她看著我,我心下明白。遲圓月的事情是她告訴我的,那是因為我是遲家人,曉得這其中的厲害分寸,不會出去亂說。而江彥安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童,如果哪天將這話揚了出去,恐怕江家便會因崇敬罪門之女而獲罪。
想至此,我在心裏輕嗤一笑,自古成王敗寇,沒有哪個主會不管不顧市民的輿論導向,隨他們去散播讚美敵人的言語。便連這個橫空蹦出來的世界,也未能免俗。
許是謝懷瑾平日裏極寶貝這個兒子,不經常說罵的,故而江彥安陰沉個小臉,很不高興。他的樣子仿佛就是在說:“容先生才不會誆我。”這個容先生,能在江家教書,也得是個了不起的角色,怎麼也沒個分寸,教小孩子這種危險的思想呢?
謝懷瑾喚來了侍奉在一旁的琅蓉,麵無表情地道:“將四公子先送回書房去,看著他好好練字。”
琅蓉應了一聲便拉著江彥安走了。江彥安雖不掙脫,但卻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唉,我默然歎了口氣,想著這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景象竟然被我給弄得這麼凝重,不由得愧懟之意陡升。我隻恨自己這張嘴,跟一個小毛孩子置什麼氣,若再是這樣,不定給自己惹出什麼麻煩來才罷休。當下隻得垂著頭向謝懷瑾認錯,“夫人,都是我的不好。”
謝懷瑾凝著臉色搖搖頭道:“如若不是你今天和他說了這些話,我倒還不知道這個容先生給他講過這些。”說罷,緩緩站起身來,道了句,“老爺午歇也該醒了,你隨著我去給老爺請安罷。”
她又從櫃子裏翻出兩套新衣服,平放在我手中,說道:“這是今春時候分給各房丫鬟們的衣裳,琅蓉她們幾個不喜歡打扮,這衣裳還是新的,你便拿去穿罷。穿好了,到門外麵去找我。”
我木然地道了聲謝,捧著衣衫便去裏間換了,順便在銅鏡上照了照。這一身粉色的綢緞倒還算溫雅,摸著做工也不錯,總比那些旅遊勝地給遊客拍古裝照時穿的那些道具裝精致許多。果然,丫鬟的命也有貴賤之分,我在這個時空裏攤上了一個大戶人家,又跟了一個不生事的好主子,也該知足了。
奴山的老媽子今早上將我帶出來之前已經給我梳洗過一番了,總算不是平日裏做苦工時的寒酸樣子。我跟著謝懷瑾繞過了這邊的假山和小溪,看著這些沒什麼趣味的綠樹香花,心又跟著壓抑沉悶起來。傳說中封建大家族的家長,都該是什麼樣子呢?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進入的並不是江府最開始看到的那間闊氣的大房子,而是它身後隔了幾間建築的小屋子。屋子前麵有那麼小小一圈庭院,全部栽種的茂林修竹,青一色的草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