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琴藝初展(1 / 2)

這個時節,我最喜歡的芍藥花大多已經謝了,秋菊和芙蓉卻愈開愈盛。左右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便和漣漪一起在院子裏摘花。

我們各自手捧著一簇鮮花,仔仔細細地剪好了裝進了琉璃花尊裏,分別擺在了謝懷瑾房裏的案幾和吊架上,頓時花香滿溢。

漣漪拍了拍手得意道:“這才有幾分生氣的樣子,公子也定然喜歡。明日便讓蓉姐也摘些放在公子書房裏,免得他日日不愛讀書,無趣得很。”

我才要笑她居功請賞,沒安好心,卻忽然發現榻邊的百葉窗底下多了一座琴台,上麵擱著一架成色極好的古琴。

我忍不住用手拂了拂,以我多年潛心學習古琴的眼光來看,這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一把琴了。傳世下來的名琴中,多以杉木居多,我有幸見過幾個,單論色澤與之相較之下便遜色了很多。而且,這架琴還是底板與麵板屬同種材料的純陽琴。

再也克製不住狂湧的激動,管它琴的主人是誰,我直接坐下,先信手輕彈,不愧是有錢人家能買得起的琴,這音色的下沉感絕妙之至,圓潤渾厚、鬆透不空散且韻味悠長。

那邊廂漣漪嚇了一跳,幾步過來叫道:“你瘋了麼?這是二小姐的琴。”

現在它就算是天王老子的琴我也定要彈上一曲了,愛琴之心,人皆有之,古人不是最愛以琴會友了麼?我彈上一曲又不會弄壞了她的琴,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不及過腦,一曲《平沙落雁》便已涓涓流淌在指尖。

這不是我最拿手的曲子,亦不是我最愛彈的曲子。可不知為何,當我彈起這悠長淒婉的音調時,愴然落下幾滴淚水。一聲聲時隱時現的雁鳴如一根根綿針細細地紮進了我的心坎,平生第一次,仿佛自己就是那降落前在空際盤旋顧盼的雁群一樣,這麼徹骨地理解了它們的哀傷……

一曲琴畢,淚已沾濕蠶絲琴弦,打了一個旋落在杉木的古琴麵板上,悄無聲息。一首曲子的時間,仿佛過了半生那麼長。我仿若看見了前世的種種,那些麵孔無論在腦中消失了多久,再看到時總那麼熟悉和溫暖。叔叔嬸嬸、哥哥姐姐還有難姐難妹們,你們此刻都過著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還有我那個並不喜歡的未婚夫,我的離開,於我於他都是一種解脫罷。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念著我、想著我,我隻知道,想家是一種酥軟到骨子裏的情緒,隻一瞬間,剛強的淚腺也會坍塌……

“好琴!”

我聽見脆生生的一聲讚歎,霎時間醒過神來,用猶有幾滴清淚掛著的眼角小心地看了看,發現屋子裏由原來的一個人變成了四個人。

站在最前邊的是漣漪,火紅的顏色最是搶眼,一雙眼睛因震驚而變得更大更圓;她身後站著水珠,比起漣漪的耀眼奪目,她則清幽得如同僻靜竹林中一滴水,臉上的神采依舊是清清淡淡的,恍若什麼也沒有發生。謝懷瑾和江若宜則並肩站在門口,雙雙直直地望著我,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正懊惱該如何打破這尷尬的場景,江若宜一邊鼓掌一邊向我走來,紅光滿麵很是欣喜的樣子,“你會彈琴,還彈得這麼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現在才想起自己隻是個丫頭,擅自動用主子的東西應該是一樁不小的罪過。我立刻乖乖地鞠躬彎腰,不住地說道:“真是對不起,奴婢見了琴一時情緒激動,擅自動用了二小姐的東西,還請……請二小姐原諒……”

幸好,江若宜完全沒有生氣要怪罪我的樣子,反而很親昵地牽起了我的雙手,看著我的眼睛中滿是神采,“你知道麼?我從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很不普通,我從沒見過府裏哪一個丫頭敢和陶夫人那樣說話的。而且,你不但有膽識,還有魄力,正如爹爹說的,聰明乖巧,會做事也會做人。今天才發現,你琴彈得比我好多了。慕知啊,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突然被一口唾沫嗆到,我止不住地咳嗽起來。江若宜急忙過來拍我的背,漣漪已經手腳麻利地倒了杯水給我。我一邊擺手,示意江若宜不要紆尊降貴地伺候我,一邊接過漣漪手裏的水,用眼神向她道了個謝。

“二小姐,真不敢當……”我嘿嘿地傻笑著,拍了拍剛剛被水潤過的胸口,覺得一片舒暢。不得不說,這個二小姐真是個好人,心性單純又直爽,完全沒有一點大小姐的架勢。不過重點是,江文璋他在自己的兒女麵前誇過我?雖然心裏抑製不住地有點小小的得意,可我真的是,沒有他說的那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