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刀疤臉這會兒雖已經完全清醒,可此時他自知情況於他不利,不言不語,隻靜靜地躺著,看我如何打算。
我想著雲逍遙畢竟有他自己正事要做,我不過是他一時衝動,仗義相助所多出的一個累贅,還是長點兒心莫要再給他惹那麼多事才好。
我依舊坐在地上,手中碎瓷早扔到一邊兒去了,我放狠了聲音,對那刀疤臉說:“外麵就是我要等的大人,今日我先饒過你,今晚的事隻當沒發生過,明日你的同僚來了,你若想亂咬,就先去查查外麵那人的身份,看你惹不惹得起!”
刀疤臉靠在地上點頭,動作萬分吃力,我紮了他已經過去挺長時間,可這刀疤臉這會兒還能就這麼安靜躺著,說明那傷口沒有傷在他要害處,若不是突發感染,刀疤臉該一時死不了。
刀疤臉既然死不了,明日便該能夠糊弄過去,若明日這刀疤臉不聽我此時的告誡,還打算要對付我的話,他就不得不再考慮雲逍遙,看江文璋對雲逍遙顧忌,雲逍遙背景一定強大,諒這刀疤臉再不敢提今夜的事。
“你自己想辦法出去吧,井水在哪裏?我自己去取!”
我衝著地上刀疤臉冷聲說話。他這麼直躺著不動,我一時還真看不出,他到底傷得多重,能不能自己離開這屋子。
“門外就是!”
刀疤臉小聲回答我,看來他的確是打算配合我了。
我找了盆子,小心到院兒裏接了水,因為不敢發出聲響,接這盆水倒比平日更費好幾倍的力。
過不久便是霜降,這時節的夜裏果然寒氣逼人。手放到冷水裏,隻覺千萬根細針直紮過來一樣,冷意刺骨。可身上血跡必須清理掉,我便待那刀疤臉出去,緊緊插了門。
外頭沒有聲響,雲逍遙連日勞頓,這會兒該已經睡熟。我將油燈點亮,就放那盆清水旁,先仔細將一頭亂糟糟的長發攏到一起,因為頭發難幹,便隻找沾了血跡的發梢小心擦洗。
待將頭發小心盤起,我就將自己身上的破爛衣服脫掉,找出了這衣服上相對柔軟些一的衣襟,仔細浸濕,再將那身上雜亂的血跡小心擦掉。
寒冷已經叫我麻木,再覺不出那星星點點的疼痛。包袱裏備有傷藥,這是我很早便有的習慣,這會兒隻覺這習慣實在好得不能再好。
我就用自己脫下的衣服沾了水,將地上顯眼一些的血跡擦掉,碎瓷不好收拾便沒有管它們,一切收拾好,我便將這跟了我一年多,琅蓉親自為我縫製的衣袍,就著燈火點燃,將灰燼滴落在水盆裏。
古人沒有化纖,絲質衣物很容易被火燒個稀爛,並且灰燼完全能夠化進水裏。
我將這盆水尋院裏草木最茂盛的地方倒掉,看不出一絲痕跡。這恐怖又狼狽的一夜,便算是就這麼悄悄地過去了。
當終於穿好幹淨衣服裹了棉被捂在床上的時候,我又莫名其妙掉了幾滴眼淚,我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幸福的眼淚。
人在夢裏時間便過得特別的快,我突然就夢到了原來世界的家人,夢到原來學校的課桌椅子,那桌椅密密麻麻排在教室裏,陽光從很大的教室窗戶直照進來,一張張桌麵閃著耀目的光。
那個時候的我在想什麼呢,那時候我滿心的期待,期待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會遇到什麼樣的人。
說夢是自身意識的隱秘反應,有時會滿足人現實中得不到的。可是在我將周圍一切弄得一團糟的時候,突然叫我再看滿心期待的小時候,這大腦機製還真是有夠殘忍。
我雖疲倦不堪,但是外頭天已經亮了,雲逍遙急著趕路,我不好叫他回回等我。還有驛站那刀疤臉此時不知怎麼樣,他是否會將昨夜的事說出去?他是否會叫雲逍遙發現異樣?
我急忙掀了被子下床,本就和衣睡的,再不必穿什麼衣服,隻理理頭發,整整衣服便急忙出了屋門。
雲逍遙眉目冷清,看我出門,倒也略微向我走了幾步,離我近了一些,他說:“驛館的人病了,我們得去別處吃東西!”
我朝雲逍遙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聽到了他的吩咐。我折回屋裏,取了包裹,再出得門來,就隨著雲逍遙去後頭牽馬。
我手上還有細小傷口,背上外臂上,也全是細小的血痂。我不敢大動作用力,便隻拖在後頭,等雲逍遙解了他的馬去前麵,我再牽我的馬,不想,雲逍遙卻拉了兩個馬的馬韁,將它們一同牽了出來。
我連忙給雲逍遙讓路,隻向外麵退。眼角掃到雲逍遙遞過來的馬韁,可我卻沒有接,隻裝作不曾看見,直向外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