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人也沒有辦法啊!”勤務兵有些急了,轉臉向我喊叫,可旁邊屋裏就是他家大人,他隻得壓低了聲音。
勤務兵看我還不甘心,索性就朝向我站著,理一理思緒,開口問我:“你若是我家大人,你分明知道沒有糧食給那些饑民,你分明知道那些饑民遲早都得死,你會如何做?”
我有些愕然。
“你若是我家大人,你分明知道那窩在牆邊的已經不是一個個人,而是一具具屍首,他們死了,城裏這麼一丁點兵士都無力將他們的屍首運出城去,隻能看著他們腐爛,隻能看著他們臭掉,隻能看著臭掉的屍首再招來一場瘟疫,你會如何做?”
勤務兵這一番話說得激動,眼睛裏慢慢都是淚水,我也不自覺湧出了眼淚,急忙轉頭,去看那等著洗臉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正大睜了眼睛看我,眼睛一眨一眨,烏黑的眸子晶亮,她沒有聽懂,她沒有聽懂我與這勤務兵的對話,她沒有聽出來,若是我早上不是一時激動拉了她來,任由她與外麵那些饑民在一起,此時,她已經算不得一條性命,隻能是我與這兵士口中正要想辦法處理的眾多屍首中的一個。
“姑娘還敢要那城外上萬的饑民嗎?”勤務兵也看這小姑娘,口裏卻仍舊要將他的話說完,隻是聲音,輕輕的。
我突然想起那懦弱的高瘦縣官,想著他有些怯懦的表情,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
“來人!”外麵喊聲傳來,勤務兵連忙換了麵色,一臉輕鬆地迎了出去。可他猩紅的眼睛,一時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恢複的了。
我聽得出來,外麵有了緩慢的腳步聲,那縣官此時該是出了書房,正在院兒裏。他在院兒裏,想必雲逍遙也一定是在院兒裏,我急忙,牽了那小姑娘,急忙也走了出去。
“慕知!”雲逍遙見我出屋,向前走幾步,急忙站到了我這裏。
“下官這就與公子別過了!”高瘦縣官輕聲說話,微微朝雲逍遙拜了拜,臉上勉強地擠出笑容。
我一臉的困惑,他們兩人就這麼一陣子的談話,突然就相互地變了態度,那小兵也新奇地再打量一遍雲逍遙。
雲逍遙卻是轉過臉來,看著我,輕聲說:“慕知,咱們這就上滄瀾山!”
我疑惑地看雲逍遙,可看他的神色,似乎在向我說,“我慢慢向你解釋!”,我便也不深究,隻將手裏牽著的小姑娘向前拉了拉。我與雲逍遙這就立刻上滄瀾山,那麼我手裏這個小姑娘要如何安置?
“這姑娘就留下官這裏!”高瘦縣官輕輕說話,步子向前微微邁出了一些,似乎打算從我手裏接過這小姑娘。可小姑娘看著這高瘦縣官,卻是緊了緊拉我的手,微微縮了縮身子,向後悄悄退了一些。
那勤務兵見此,瞥一眼他家大人,連忙上前來逗這小姑娘,他剛剛是給過小姑娘好吃的,所以小姑娘,想來是該信任他。
果然,小姑娘麵對勤務兵伸過來的手有些猶豫,她不想叫勤務兵已經伸出的手空在那裏,也不想鬆開我的手,一時竟不知要如何辦了,急忙仰了頭來看我。
那高瘦縣官見小姑娘如此,卻是嘴角掛了苦笑,不動聲色,用他寬大的袖子掩住了他的手。我突然就想起勤務兵對我的那連番追問。這看著懦弱的縣官,他真的,日日夜夜就糾纏在那幾個本就沒有好答案的問題裏嗎?
我蹲下了身子,朝那小姑娘輕輕笑著,說:“這麼長時間,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呢!”
小姑娘聽這話,卻是連忙撲閃了大眼睛回答我,“我叫禾禾!”
小姑娘這回答話倒利索,我有心再問一遍,她的父母去了哪裏,仔細一想,卻隻覺得駭然,再不敢開口問她。隻笑著向她再次說話:“我叫慕知,你可記得住?”
小姑娘連忙點頭,我再對她指一指雲逍遙,說:“剛抱你回來這個叔叔,叫雲逍遙!”
“慕知,雲逍遙!”小姑娘輕輕念一遍,點點頭,表示她記住了。
“真聰明!”我笑著撫了撫小姑娘額頭,再向她指一指,那高瘦的縣官和那勤務兵,說:“他們叫什麼我也不知道,等會兒叫他們自己介紹給你!”
小姑娘睜大了雙眼,有些疑惑地看我。我知道自己整日顛沛流離,自己將來要紮根哪裏還全然未知,就莫說要帶這小姑娘了。我心裏隱約覺得,這會兒雖然說是我與雲逍遙要上滄瀾山,這才要托付小姑娘給這縣官,但是我日後怕是再沒有機會再見這小姑娘,但願她能順利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