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客棧休息了一會兒,見天已大亮,便收拾東西告別店家,搬到了朱大哥租住的平房處。
朱大哥所租的兩間平房距離衙門不遠,我們剛一回來,就有衙門的下人前來送信,說今天通判老爺出殯,趙師爺下令衙門內的所有大小官吏,奴役下人都要到場幫忙操辦,叫朱大哥盡快準備寫帳的文房四寶到衙門內聽候調遣。見朱大哥答應下來後,那送信人轉身出門去通知其它人了。
見送信人出了房門,誌子對朱大哥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朱大哥道:“趙師爺雖然敢陰謀造反,但眼前官場上的規矩還是要講的,不然會令依克唐阿懷疑他與通判爺生前不合,容易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他。”誌子點頭稱是。朱大哥又對誌子說道:“通判出殯,依克唐阿將軍一定會去送一送,你不在身邊不好。東子和小汐現在也算是鎮邊軍內的人了,可以帶他們一同前往,也好有個照應。”於是我們四人一同出門,兵分兩路行走,朱大哥自已一路,誌子、我還有小汐一路,再次向衙門而來。
此時的綏化理事通判廳衙門已經是人潮洶湧。通判的家屬親朋來了一大群,加上聞訊趕來吊喪的各界人士,不下上千人,其場麵甚是壯觀。雖然通判屬於畏罪自殺,但畢竟在死前未革去官職,還享受六品官待遇,附近巴彥廳等廳、府、縣衙門也派了部分官吏到場,帶來了不少禮金、禮物。
我和小汐隨著誌子跟在依克唐阿的身後,到花廳內向通判的屍體行送別禮。花廳此時已被裝扮靈堂模樣,兩個紙紮的童男童女分列兩旁,花圈挽聯足足放了半個屋子。石棺已經在陰陽先生指導下打開了,裏麵的通判仰天而躺,頭上被貼了一道鎮屍符,顯然是陰陽先生所為。石棺前跪著七、八個身穿重孝的兒女,一字排好,哭哭啼啼地答謝前來瞻仰遺容的各位賓朋。
依克唐阿拍了拍通判長子的肩頭道:“不要太過於悲傷,老夫定當竭盡全力偵破此案,還你父親一個清白。”通判長子聞聽忙磕頭謝恩。依克唐阿轉身便走,我本想多看一會兒,可也不得不隨他離開靈房,出了衙門,來到了鎮邊軍綏化旗營的駐地。
頭一次來到軍營,隻感覺每名士兵都穿的盔明甲亮,精神頭十足。可能是知道這段時間將軍在綏化境內,都不敢有絲毫鬆懈,加上昨天剛剛將旗營長官多格達拉拿下,現在由馬隊和步兵隊的兩位隊長與誌子聯合負責營房內事務,每個人都猜不出未來形勢走向,哪裏敢有半點閃失,每天除正點出操訓練外,還將營房打掃的異常幹淨。
依克唐阿徑直走進中軍正堂內,我和小汐因沒有任何官職,隻好留在了外麵,誌子與一幹軍官隨著進入堂內。不一會工夫,誌子可能是惦記我們,在裏麵轉了出來,吩咐士兵在營房內專門收拾出一間房來供我們二人住,並要來兩套軍服讓我們試穿一下。綏化旗營的士兵知道誌子是將軍的義子,現在的官銜雖然不高,但與馬隊和步兵隊的兩位隊長共同主管軍營的一切事物,而且將來極有可能接任這裏最高長官的職務,所以對他說的話令行禁止,不敢有絲毫怠慢之處。
軍服是按我們身材比例拿來的,一穿之下,大小都還合身,看著彼此一身滿清士兵打扮,都不禁啞然失笑。我心想,將來待案子查清後,朱大哥、誌子還有我早晚是要回去的,小汐這般年輕,還有一手的好箭法,挺適合在軍營內發展,現在又得到了依克唐阿的賞識,若沒什麼意外,就在軍營裏長久的幹下去吧,將來在這裏弄個一官半職,也算我報達陳林兩口子的救命之恩了。
既然在旗營安頓下來,當然得知道些這裏的規矩。誌子叫來當值的一名低等軍官,讓他將軍營裏的一些規矩、習慣、禮節告訴我們。他自已則出去忙別的事去了。我和小汐聽了那名軍官兩個多小時的講座,明白了一些道理。滿清入關到此時已經二百多年,軍營裏積攢下來的規矩數不勝數,比如說同級軍官相見,彼此左手大拇指在胸前上翹便可。平日裏下級軍官在戶**見上級軍官時,須得左手壓著右手抱拳見禮。若是在中軍大帳內和隔品(如七品官和五品官,或隔的更多)的上級軍官第一次講話前,須得單膝跪地,第二次則不用,但必須側身說話,若正麵說話,則須低頭,否則就是對長官不敬。
我心想,還是新社會好啊,人與人之間相互平等尊敬,在軍隊裏就是士兵遇到將軍用右手敬個禮就完事了,也用不著下跪啊。現在我們要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了,希望早點結束,好快點回到屬於我們的二十一世紀去。
想歸想,眼前的規矩還是要掌握的。用過晚飯後,我和小汐準備回屋溫習一下這些知識,進屋沒一會兒,誌子便來過來找我們。我看他剛一進來,故意板著臉,左手一壓右手,雙手抱拳道:“屬下參見千總大人。”誌子一愣,馬上明白我在與他開玩笑,也故作深沉道:“免了吧。”我見誌子一本正經,繼續道:“大人,最近城防告急,八國聯軍攻入京城,慈禧老佛爺逃之夭夭,請速派大軍一百萬,趕去增援。救老佛爺於水火之中。”誌子見我滿嘴的胡說八道,生怕有外人聽見,忙轉身將房門關緊,小聲道:“八國聯軍是清光緒二十六年的事,現在是一十九年,還得等七、八年以後才能進京呢,你太超前了。”我笑道:“八國聯軍還不是早晚得來,老佛爺早晚得跑。”小汐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的,插口道:“你們在說什麼呢,怎麼讓人聽不懂啊。”
誌子忙解釋道:“你孫大哥在開玩笑,別聽他胡說八道。”轉頭又對我道:“朱大哥有事叫咱們去一趟,快走吧。”我忙收起一副笑臉,問道:“什麼事說了嗎?”誌子道:“剛才我去了一趟衙門,在裏麵遇到了他,當時人挺多,沒法細說,隻告訴我讓咱們晚上去他那裏一趟,還說要小汐別忘了將弓箭帶上。”我和小汐點頭答應,收拾了一下,隨誌子出了軍營。
出了旗營的大門後,我問道:“像我和小汐這等沒品沒級的士兵,按照軍營的規矩晚間是不允許外出的,更不允許在外留宿,否則按逃兵處理,要打軍棍的。別到時有什麼麻煩。”誌子笑道:“我寧可自已挨打,也不會讓你吃虧,放心吧,你們屬於我帳下的士兵,我已經和值班的頭目說了,你們這段時間負責同將軍查案,一切行動自由,也不參加旗營內的各項活動,沒人會責罰你們。”我這才放心,走了一會,到了朱大哥的住處。
朱大哥正在屋內拿著毛筆在幾張黃紙上寫著什麼,見我們推門進來,放下手中毛筆,招呼我們坐下。
我坐下後,見朱大哥在紙上畫的是捉鬼降妖用的靈符,不由的好奇,問道:“你從什麼時候學來的這手本領,連符都會畫。”朱大哥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我就是照葫蘆畫瓢,以前見過玉真子老道長和何四姨他們這樣畫過幾次,現在急著要用,在這裏又聯係不到他們,沒辦法,自已就試著用朱砂調和公雞血,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畫出來了,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將就用吧。”
我禁不住佩服,道:“我見過幾次這種靈符,多看一會兒,頭就有點發暈,要我親自去學畫,一定畫不出來,你居然能過目不忘,按照記憶就能勾畫出來,真是厲害。”朱大哥道:“這不是被逼無奈嗎。”
誌子道:“咱們弄這麼多符有什麼用?”朱大哥道:“白天參加通判的葬禮,發覺那陰陽先生在出殯起靈到下葬過程中,幾次和趙師爺在一旁竊竊私語,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在趙師爺授意下進行的,咱們沒人懂得風水,無法改變局勢,更不能改寫曆史,但暗中使用一些小手段,對他們的陰謀略加破壞應該不成問題,想起昨晚趙師爺對著棺材說的話,除對通判用了陰棺鎮屍的手段外,今晚還會派四個煞神鬼去長期看守墓地,咱們想辦法將四個煞神鬼在剛到達,立足未穩之際將它們消滅掉,也為將來通判出土留有些餘地。”
我心裏有幾句話不能不說,道:“朱大哥,你看是不是這樣,咱們若是將通判的棺材挖出來,遠遠找個地方埋掉,就不會發生八十年代初期你們一家三口人喪命的悲劇了,或者是任由四個煞神鬼在哪裏看守墓地,將東門一帶永遠成為不毛之地,沒有百姓居住,這麼做同樣也不會發生慘劇,這兩點做到一點,你們一家人都避過這場災難,平安度日。”
朱大哥苦笑道:“你所講的話我如何沒考慮過,但是若咱們擅自改變曆史,就將永遠留在這裏,再也沒有回去的可能。而且我在前些年,曾請何四姨招回過三位親人的魂魄,探知他們生死薄上的運數原來也是如此終結,怨通判不得。還是哪句老話,曆史不可改變,咱們能做的也就是將曆史的旁枝修複一下,使其向咱們有利的地方盡可能的多靠攏一點,也就不錯了,但曆史的主流卻萬萬不可擅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