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說一句,你跟我說一句。可以嗎?”征得小米同意後,葉亮開始講。她每講一句,都會留出時間來觀察小米表情的變化,甚至會一再重複。
“我有能力浪費一張機票。”
“我有資格浪費一張機票。”
“我爸爸允許我浪費一張機票。”
“我媽媽允許我浪費一張機票。”
最前麵三句,小米很流利順暢地講下來。當講到最後一句“我媽媽允許我浪費一張機票”,小米開始哽咽,然後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小米沒有想到如此普通的一句話,卻在她內心掀起了波濤。
“願意講一講你和媽媽的關係嗎?”葉亮給出了一個問題。
“我和媽媽的關係不太好。我小時候就被媽媽送到鄉下外婆家。7歲讀小學時才回到父母身邊。我還有一個弟弟。弟弟是一直和父母一起長大的。所以我總覺得爸爸媽媽更偏愛弟弟一些。我總是穿一些別人不要的舊衣服,可弟弟卻總能穿上新衣服。家裏有什麼好吃的,媽媽總要我讓著弟弟,先讓弟弟享受。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很嫉妒弟弟。他得到了更多的關愛。可他是我弟弟啊。所以,我覺得:可能是我不夠好,我不如弟弟。所以媽媽更愛弟弟。我不值得過上好日子。”小米一口氣講述自己的家庭故事。
一直以來,小米都認為自己的家庭是最平凡普通不過的家庭。她雖然沒跟父母一起長大,可畢竟也是在外婆的寵溺下長大的。
小米7歲入學後才跟著父母一起生活
從小,小米就覺得媽媽更喜歡、更疼愛弟弟
回到父母身邊之後,她對父母產生一種陌生的距離感,總覺得自己像是被寄養的。可她的理性又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這是你的家、你的媽媽、你的弟弟,你是他們中的一員,你應該愛他們。
“所以,這麼多年後,那個小小米依然住在你心裏。她覺得媽媽不重視她,不夠愛她。這是因為小小米本身的問題。”葉亮找到了答案。
小米想了想,自己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待過自我價值感不足帶來的自我破壞行為。“我想請你把居住在你內心裏的那個小小米畫出來。”等小米情緒穩定後,葉亮發出邀請。
小米用極單簡的筆觸繪出一個孤獨的女孩子。在這個女孩的心裏,有一顆小小的紅色種子。種子已經開始有點萌芽,長出了細嫩的兩片葉子。
“這顆發芽的種子是小小米嗎?”葉亮用好奇的口吻提問。
“是的。”小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現在,我來引導你跟小小米講些話。如果你同意我的引導詞的話,那你就重複。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引導詞的話,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好嗎?”
在取得了小米的同意後,葉亮坐在小米身邊,共同麵對圖畫:“小小米,我知道你總是覺得很孤獨,你感到自己的存在是沒有價值的。印象中,媽媽好像沒有愛弟弟那麼多地愛你。可是,我想告訴你:我是長大了的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將和你在一起,陪伴你,全心全意地愛你。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情來保護你。對你而言,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小米覺得這些話語像子彈般精準而有力量地表達出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與感受。隨著句子像清泉般的流敞,小米越來越感覺到一股力量從內心升騰而起。
“距離今天一對一谘詢的結束還有10分鍾的時間,你有什麼問題嗎?”葉亮進入了結尾階段。
“你能稍微跟我講講這背後的線索嗎?我腦子亂得很,覺得收獲很大,可想不明白。為什麼今天我們一下子從新工作崗位的勝任、壓力轉移到我的夢境,又轉移到我和媽媽的關係呢?”
葉亮的話語傳進了小米的內心
“今天的谘詢主要關注的是你現階段最重要的問題:工作壓力。在處理這個問題的過程中,我發現你感知到的壓力是負性、非理性的。負性意味著壓力不支持你更好地發揮自己的潛力、解決你所遇到的問題局麵。而非理性意味著:壓力並不是由於你的工作能力、知識的欠缺而造成的。所以,我開始詢問你的夢。在弗洛伊德的理論中,夢是進入潛意識最有效的通道。通過你對夢境的描繪,我發現你非理性的壓力源是自我價值感不足。沿著自我價值感不足,我用能力、資格、父母關係三個最簡單的句子來進行排查。”“最後發現你真正的自我價值不足來自於你和母親的關係上。你對自己成長經曆的解讀讓你內在孩童沒有得到充分的發育。它試圖通過自我破壞的方式來讓你達到自我感知的某種平衡。最後,我通過繪畫引導作為成人的你與內在孩童對話。這就是今天全部的線索。”
葉亮飛快地講了一遍。
葉亮分析著小米的壓力源泉,總結了夢境與潛意識,繪畫與內心的連接關係
小米聽得似懂非懂,她的表情充分說明了內心的迷惑。
“我們最早學習到的關係,包括跟權威相處時的關係模型,往往來自於我們與父母的關係。早在7歲前,我們的神經元完成了相關的鏈接。在內心中,我們為自己漫長的一生描繪了劇本。我們的一生,都在忠實地演出著劇本中的某個角色。隻有深入內心,才有力量去意識到劇本的存在,我們才有機會對劇本進行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