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火車站裏邊,目送著榮琛進站。林且閑朝他揮揮手,然後轉身立起風衣的領子往外走。
風衣口袋裏有一個厚厚的信封,裏麵裝著她在網上接活賺來的兩萬塊錢。然而看著他用□□刷了一張軟臥票以後,才發現自己似乎過慮了。
曾經為本省最大地級市的□□的他,怎麼會在出來之後就身無分文,不知去處呢?火車開車前,榮琛再次問她:“仙仙,陪我回去好不好?看看你的爺爺奶奶。”
林且閑搖了搖頭:“不用,以前不曾相認,以後也沒有必要了吧。”
在火車站外麵毫無意識地走著,一瞬間有點茫然。廣場上到處是拎著行李箱的行色匆匆的人。她背著雙肩包,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一輛出租車在她麵前不遠處停下,兩個女孩推開車門就往外跑:“快點,車要開了。”
林且閑看著她們的背影遠去,回頭看司機正在把車掛成空車。也許是她的目光有點直白,司機正要掛檔的手一頓,問道:“走麼?”
她默默地上了車。司機問她去哪裏,她說隨便開。司機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說什麼,沿著醇州市最外圍的路開始轉圈。林且閑坐在後座上,側頭看著窗外。車開到了一家事務所外麵,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連忙朝司機喊道:“下車。”
給司機一張整鈔,她下了車,幾步追上那個穿著時髦的女人,張嘴想呼喊,卻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怔怔地站在她的身後。
女人回頭看到她,臉上也有點詫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榮琛出獄了。”
女人哦了一句,再也沒有其他言語,兩個人就這麼站在街上相顧。
兩個人的麵容是那麼的相似。然而女人身上穿著皮草,手裏拎著一個LV包包,十足的貴婦人形象。明明四十多歲的人了,可是看著依然就如三十歲,比年輕女孩多了一份韻味,又比熟女多了一份靚麗。反觀林且閑,一頭隨意的短發,劉海被吹得淩亂。臉上幹幹淨淨,五官依舊明豔,卻有一抹消不去的低沉。下巴尖瘦,身上裹著一件駝色的風衣,高高立起的衣領遮住了纖長的脖子,顯得有點弱不禁風。林鳳英看著她幹幹淨淨的雙手和身上背著的大大的雙肩包,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怎麼,這麼快就被金主給拋棄了?身上連一件像樣的收拾也沒有,我的女兒怎麼會混得這麼慘?”
如果換做以前,林且閑肯定會張起爪牙,尖刻地反駁回去。然而現在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說得沒錯,不是麼?
反觀即將逝去的一年,仿佛大夢一場,然而夢醒來,那些許的歡愉全然散去,而傷疤卻切切實實地留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心裏。
“他沒有帶你走麼?”林鳳英問。
“啊?”林且閑一臉茫然。
“我說榮琛,你不是還要他這個父親麼?他出來了,沒說帶你回家?”
林且閑更加疑惑:“為什麼跟他回去?我現在已經長大了,還要跟他回去自取其辱麼?”
林鳳英仔仔細細地看了她,最後長歎一口氣:“我原來以為你是個聰明的,現在才發現你真傻。你說你這幾年在做什麼,去監獄裏看一個老男人有意思麼?人家原配都在國外逍遙著,你去監獄裏當什麼孝女?”
這句話她曾經也說過,隻是那個時候完全不是這種語氣,而是有些歇斯底裏的,憤怒甚至恨鐵不成鋼。也許時間的流逝,也許是其他,現在林鳳英說這些話的時候比當時平靜了很多,連諷刺也是淡淡的。
無論是幾年前,還是幾年後,林且閑還是那句話:“他是我父親,我隻求問心無愧。”
林鳳英異樣地看著她:“所以,我說你真傻。”
林鳳英像在看一個懵懂的孩子,而林且閑正是那個小孩,似乎她做得什麼都是錯的,都是不對的。林且閑一直以為自己看得多,想得多,她一直在努力做,可是自己的作為在林鳳英,甚至榮琛看來都是過家家。
心裏莫名地湧起了一股怒氣,她質問道:“你一直說我傻,那你說我怎麼傻。你告訴我,我到底怎麼傻?”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麼指證他,你為什麼不問?”林鳳英直視著她的眼睛。
林且閑低頭,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轉身就要走。
“你要是想通了,就來問我。明年我就要移民了,我想走之前跟你好好談一談。”
林且閑捂著自己的耳朵,對自己說,我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