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專業需要考政治、語文、曆史、地理和英語。我考外語專業,但弱項恰恰就是外語,所以我在這門功課上花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和精力。語文應該不成問題,不需要專門抽時間複習。進牛角岔學校後,因為語文是一門相當重要的主課,還因為上語文公開課的原因,我當民辦教師後比較重視這門功課的自學和教學。
一次,全金南學校的語文教師考試,洪老師第一名,七十二分,我第二名,七十一分,但她參考了我一道關於兼語式的題目,那道題目有三分。因此,我實際上是第一名,已經超過了六六屆高中生,這門功課的信心還是蠻足的。後來的高考成績也證明了我的這個判斷。政治、曆史和地理,我借來他們的高中課本,每門課分配了一天時間。一天肯定不夠,但考前能擠出的時間有限,隻能這麼湊合著安排了。
考場設在公社學校,因為距離較遠,我們提前一天步行去公社,借宿於附近的農家。在這步行的兩個多小時過程中,洪老師建議我們一起背點有關政治方麵的概念,我才發現自己在複習過程中存在一個盲區,居然沒有背任何東西,居然不知道考試需要背誦。
學習強調理解,同時也離不開死記硬背,特別是考試。獨立自學是我的強項,但溝通借鑒則是我的不足,別人考前都在大量背東西,而這些信息我竟然不知道,也許,知道也不重視。當然,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比方說,不知道英文中有一些固定結構,習慣俗成,沒有什麼道理好講。我複習時不知道,考試時完全憑念起來順不順口去判斷,那樣,正確率當然大打折扣。
這兩個多小時的步行時間,我跟著背了點東西,考試時還真派上了用場,特別是“黨的基本路線”的概念,一字不差,全部用上。
考試相當順利,政治、語文、曆史和地理都自我感覺良好。考試題目基本上都答出來了,估計全有八十分以上。最有意思的是曆史考試有一道“孟良崮戰役”的小題目,五分。這道題書上沒有,有次聽黃茅洲區武裝部長閑侃時說到過。解放戰爭期間,國民黨的王牌部隊之一七十四師被全殲於孟良崮地區,師長張靈甫被擊斃等幾個要素都被我記住,並用進了考試之中。
考外語專業的,數學考試也要參加,但不計入總分,隻做參考。反過來,考文科和理科的,也要考外語,但外語成績不計入總分,隻做參考。進入考場之前,我忐忑不安,暗暗祈禱不要打“0”分,圓圓的鴨蛋畢竟不好看,即便數學成績隻做參考,也不希望是鴨蛋。但這次考試極有可能是鴨蛋,高中的數學,那些坐標、函數,對我而言,就是天書。
我慢慢翻開試卷,剛將第一道題掃了一眼,立即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好極了,不會打零分。”我脫口而出。那是一道較為複雜的因式分解題目,初中數學裏有因式分解,我學過,學過就沒有問題,而且這道題目過去在父親的那本發黃的因式分解的小冊子上似乎見過。應該是一道雖然年代久遠,但確實做過的題目。
其實,我基本能力上的真正強項是數學,過去讀書考試時還沒有遇到過不會做的題目,考試成績經常是一百分。如果不被強迫中斷學業,這世界上可能又多了一個數學家,說不定還是傑出的數學家,絕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擔心得鴨蛋的可憐境地。
因式分解的題目很快做完了,我又不想過早交卷,呆在座位上顯得相當無聊。前後左右的人都在奮筆疾書,唯恐時間不夠,如果我的時間能夠分一點給他們該多好。監考老師站在教室門口,隻偶爾進來轉一轉。考場裏座位擺放間隔較寬,前麵和左右的都不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後麵的我側身時視角餘光可以波及,但看不到試卷上的具體內容。後麵的是一個小夥子,黑胖黑胖,試卷上寫得滿滿的,另外還加了紙。真羨慕他,讀了高中的就是不一樣,這麼難的題目都能做。
視角餘光不能太泛,即便過泛也沒有任何益處。我將目光重新收回到試卷上,即便是天書也一道一道慢慢看,準備熬滿半個小時交卷離場。誰知這麼一看,又看出點小名堂。一道畫有一個燈塔的需要用高中數學才能解的題目,我能提供一部分解題思路。相當於完整的解題是過河,我找來了小木船並推到了水裏,後麵則不知怎麼辦了。就這麼著,交卷。
最後一門考試是外語,是我的決定性戰役,準備也最為充足。進入考場前,我在老鄉家的後門口衝了個涼。衝涼是全身性的,顯然比洗臉的力度大,目的是使人更清醒。外語考試大部分人不參加,我那個考場隻進去幾個人。其他幾個人很快退出,偌大的教室,隻剩下我一個考生。
偏偏在這決定性的時刻,出現了考試時不應有的不和諧雜念。前幾場考試的順利,使我看到了大學的校門。順利地離開農村回城,而且是最好的一種方式,過去做夢都沒有這麼夢過,我仿佛看到了胸前金燦燦的大學校徽。
考試時,不集中精力想如何做好每一道題目,而去想大學的校徽,這種情況糟糕之極。相當於運動員比賽時,不是一門心思地想法戰勝對手,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競技能力,而是想到了獎牌,想到了獎金,想到了勝利的歡呼,那他還能比好賽嗎?
翻開試卷,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頭一下子大了,沒有看見幾道像因式分解那樣非常有把握的題目。教室裏更加酷熱,汗,一下子蹦了出來。幾個監考老師圍上來看西洋鏡,唧唧喳喳指指點點的,使現場氣氛進一步惡化。但我現在是學生,是參加考試的學生,她們是老師,是監督管理我們考試的老師,我還不能趕她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