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家失竊(1 / 3)

空氣的熱浪像噴發的岩漿滾滾而來,一撥接一撥,樹木搖曳,一陣烏鴉的聒噪嘎然而止,撲著翅膀飛向更遠的天空。

一聲粗獷的聲音引來路人的注意,“著火了。”“著火了。”

溫家火光衝天,路人搖搖頭,看來溫家人是沒有生還的希望,偶爾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圍觀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仿佛想從對方的臉上確認這哭聲是不是真的。當確認哭聲是從溫家濃煙滾滾的廳堂傳出來,圍觀者引起一陣不小的原地不動騷動,他們紛紛對前後左右認識與不認識的人說:“有個小孩,裏麵有個孩子。”但隻是動動嘴,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救那孩子。

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人,他用一條濕布蒙住鼻子,俯身衝進火群,孩子隔著火看到救她的人,她的一雙小手直抓向空中,孩子被男人裹在胸前,衝出火堆。

冬生回家時,幾個孩子正在院子裏捉迷藏,第一個衝上前抱住爹的是雪兒,今年五歲,活潑可愛,冰雪聰明,冬生愛撫摸著雪兒的頭。三兒子興龍沒有向雪兒一樣衝過來,他小跑到冬生旁,穩穩站住,叫了聲“爹,您回來了。”

冬生摸了摸興龍的頭。興國撇撇嘴,他自由撒野的時間結束了,他很不情願叫了聲爹,興國此時十歲了,和幾年前相比,個頭長高了不少,但野性是變本加厲。二兒子興業九歲,身子瘦小,還沒有弟弟興龍強壯,興業不能參加兄弟姐妹的遊戲,遠遠待在一邊,這時見了冬生,咳嗽了一聲,遠遠地叫了一聲“爹”,冬生走到興業跟前,用手試著興業額頭上的體溫。

雪兒早就看到冬生身後的小女孩,兩隻葡萄大的眼睛,鵝蛋臉,拉著冬生的手,躲在冬生身後。

雪兒拉著小女孩的手,親熱地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江雪兒。”

小女孩怯怯道:“我叫溫子柔。”

其他弟兄三個也湊上來,興國之所以主動湊熱鬧一是因為他本就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二是免得太高調顯眼,要是爹爹問他李白的《將進酒》他自然會,因為裏麵有他喜歡的酒。要是運氣不好問到杜甫的《兵車行》,那他可就倒黴。好在冬生今天什麼也沒問,因為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新來的小女孩子柔身上。

春兒第一眼看到子柔時就不喜歡,她用她敦實的背對著子柔,抱怨道:“小姐,老爺幹嘛要把那個女孩帶回來,我看了就不喜歡。”

落愛對著鏡子正在梳妝,春兒幫著插上玉簪,“春兒,她隻是個孩子,跟我們雪兒差不多大,你為什麼就不喜歡她,孩子們都喜歡她。”

落愛說的是實情,雪兒把子柔當自己的小姐妹,走到哪手挽到哪兒,神氣十足。興國更是歡喜,是真心實意的歡喜,因為自從來了子柔,冬生對他的學問過問的少了,所以他除了在外麵惹禍的時間,另一半時間也慫恿子柔和雪兒多出去走動走動。興業因生著病,每天除了藥還是藥。興龍則充當護花使者,保護兩位妹妹。

子柔在江家充當的角色沒有一個人能說的清,江家的人拿她當親孩子,而丫環春兒則讓她當自己是個丫頭。每次她和雪兒穿一樣的衣服時,春兒則把她叫道一旁叮囑她:“子柔,你記住,老爺夫人對你好,你要對他們報恩,你和雪兒穿的是一樣的衣服,但並不代表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你要記住,你隻是雪兒的丫頭,你知道嗎?”

子柔點點頭。

子柔吃著冬生買回的糕點時,春兒又把她叫到一邊,毫不客氣將子柔手中的糕點送到自己的嘴裏,囑咐道:“小孩子要懂得尊老愛幼,女孩子要少吃點甜食,否則長胖,知不知道?”

子柔見她將整塊糕點咽進嘴裏,點點頭。

春兒用她渾圓的眼睛盯著子柔,生怕她多吃雪兒的糕點或欺負雪兒和善良的興龍。要是讓她看到有任何欺負江家孩子的跡象,她會像護犢的母狼衝過去護著孩子,可是她眨眨眼睛,顯得很困,這些孩子相處太和睦了,包括桀驁不馴的興國。

她總是在心裏感歎,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到子柔帶來的危險,包括精明能幹的老爺。看看這孩子的兩隻眼睛,清亮透明像能讀懂人心似的。再看看這孩子的臉蛋,晶瑩剔透,粉琢玉雕,再聽聽這孩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再看看圍著她身邊的孩子,她倒成了孩子的中心,連調皮搗蛋的興國都對她俯首稱臣,這還得了!作為一個有責任心的丫環,在所有人都被迷惑的情況下她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在所有人都把子柔當親生孩子來看時她有必要給她一個警醒。這是她作為一個有責任心的陪嫁丫頭要有的清醒頭腦和未泯滅的良心。

幾個孩子在宅門前探頭探腦,興國打頭陣,並且成功鼓動興業作為二哥有權利保護自己的妹妹為緣由,力挺他出門。興業答應。興國沾沾自喜,闖禍也有替罪羊,要是沒有病罐子興業,不還有子柔嗎?興國暗笑,見門口沒有人,手一揮,幾個人已溜出大門。

興國一出家門,就好像脫韁的野馬,把照顧好弟弟妹妹的責任拋到九霄雲外,他在前麵跑,一下就不見人影。

剩餘四個孩子沒有獨自出家門的機會,平時出去跟爹娘坐馬車,過節出去也由下人牽著引著,哪像現在這般無拘無束。畢竟是孩子,哪熱鬧往哪鑽。

興龍負責保護雪兒和子柔,又要四處找大哥。正好不遠處耍猴,猴子穿件孩子的衣服,光著紅屁股,見主人戴頂草帽,就伸手從主人頭上摘下草帽戴在自己的頭上,惹得路人大笑,主人敲著鑼,挨個收錢。

此時興國正在跟一群男孩鬥蛐蛐,他口沫橫飛,滿臉通紅,對著一口大罐叫嚷道:“黑將軍,去,咬死它,咬死它。”無奈他的黑將軍不爭氣,被烏龍獸咬得連連倒退,敗下陣來。

同伴見興國輸了,就連同一氣嘲笑他:“看看你的是什麼黑將軍,將軍,叫小媳婦還差不多。”

興國是個要麵子的人,哪能被他們瞧不起。“你們等著,我現在就買隻蛐蛐,你們等著。”

“嘿,你有錢嗎?”一個稍大點的孩子說。

“我怎麼沒錢,我爹是開酒樓的。”

“你爹有錢又不是你有錢?”

興國聽了可不高興,爭辯道:“我爹的錢以後就是我的。”

孩子像大人般皮滑,頂了回去,“還有你的弟弟妹妹,不是你一個人的。”

興國聽了怒火中燒,心裏堵氣,“你們在這兒等著,誰說我爹的錢不是我的,連我娘的簪都是我的。”他從懷裏取出一根簪子,一群孩子這才信服,這簪子都認識,有錢的婦人頭上都會別著這樣的簪子。這渾小子他娘真是大方,竟然連這樣值錢的簪子都給了兒子。

興國罵罵咧咧到古董店,他有些猶豫,這個簪子可是他順手牽羊從他娘那偷來的,隻是想拿來玩玩就還回去,眼下黑將軍不爭氣,那群人又在等著他回去再殺一場,要是不去吧,下次碰到還不知他們怎麼笑話自己小媳婦。要是賣了吧,又怕被爹發現那時又免不了一頓板子。他正拿不定主意,突然兩眼一眯,不承認,打死也不承認,還怕爹胡亂打人。

古董店夥計見一個孩子拿這種名貴的簪子來典賣,不是偷的就是揀的。隨便給他幾兩銀子打發他走算了。興國對錢沒有概念,就用那幾兩銀子買了一隻滿意的蛐蛐,人還找他幾個銅板!心裏覺得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是塊做生意的料。

興龍興業從雜耍堆走出來,這時聚攏在一起的人突然四下散開,衝撞了水果攤,賣菜的小攤也被四散的人群推倒,幾個孩子還不明所以,看到路人紛紛向兩邊閃開。一輛馬車橫衝直撞衝過來,孩子們來不及躲閃,興龍拉雪兒到身後,胸前護著子柔。興業見馬蹄飛揚,來不及躲閃,嚇得麵色慘白,呆立不動。幸虧主人駕馭能力還強,關鍵時候拉住馬韁,馬的雙蹄立得老高,馬車這才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