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家成子回到家裏後,薑瞎子出乎大白玲子意料之外的沒有掄起那該死的探路拐棍打她,反而把躺在炕上一聲不吭大氣也不敢喘的小叫叫給揪起來痛打了一頓。
不過,幸好沒有打到那隻正在恢複中的胳膊上。
盡管這樣,也讓大白玲子憤怒不已。
起初,她隻是眼睜睜的看著呈醬色的拐棍一下一下的揚起來,帶著風聲,很快落了下去。
小叫叫跪在炕沿上,一手抱著頭聲嘶力竭的哭嚎著,一邊來回扭動著身子痛苦的躲閃著。可薑瞎子的拐棍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每一下都結結實實的落在弟弟的肩上以及後背上,弟弟穿的破棉襖還是父親活著的時候做的,上麵打滿了補丁,補丁上麵也開了花,露出黑乎乎的棉絮。
隨著薑瞎子的拐棍一下下的抽打在上麵,棉絮紛紛揚揚的彈了出來,散落在空氣中,徐徐的地落了下來;落在炕沿上或者地下;有的還在半空中,正歡快的翻著筋鬥,卻一頭撞在重新揚起來的拐棍上,劇烈的顫抖了幾下,又緩緩的緩緩的降落了下來……
大白玲子看著看著,再也忍不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頭撲上去護在弟弟的前麵,揚起胳膊,一伸手就抓住了正落下來的拐棍……
薑瞎子感覺不對,他如泥雕木塑般的楞在了那裏;小叫叫也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停止了哭嚎,瞪大了雙眼,嘴巴大張著,半天也合不攏。
……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四周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片刻間,薑瞎子首先反應過來,他憤怒了,脖子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臉上的肌肉猙獰的扭曲著,使出全身的力氣一下子把拐棍從大白玲子的手中抽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地更加用力的打了下去,一下,又一下,落在大白玲子的身上,發出時而沉悶時而清脆的聲響……
大白玲子一動不動,她忘記了哭泣,也忘記了叫喊,攥緊拳頭,雪白的牙齒死死地咬在下唇上,有血絲浸了出來,她也不覺得疼痛,隻把清冷的、憤怒的、不屈的目光利劍一樣直直的射向薑瞎子……
薑瞎子打了老半天,意外的沒有聽到像以往那樣淒厲的慘叫和哀求,他的心裏沒來由的竟掠過一絲不安,並且迅速的擴大,占據了他的整個意識。可他不甘心就此罷手,隻好撐著,咬牙切齒的繼續打下去……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薑瞎子已經累得渾身打顫,如牛負重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額上的汗水淌了下來,他的胳膊在劇烈的運動中早已經失去了知覺。終於,在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氣,輕飄飄的打了最後一下後,便虛脫一樣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大白玲子見瞎子終於癱在了地上,心裏一鬆,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她瞪大雙眼,下意識的死死的抓住了炕沿,嗓子眼裏有什麼東西泛著熱乎乎的腥味。大白玲子一張嘴,一口鮮血順著兩邊嘴角流了下來。她抬起手揩抹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那笑容還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