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上)肇禍招災英雄入獄(2 / 3)

四衙立即命令仵作填好屍格,把本店夥計全部找到,叫他們挨次看明。讀罷屍格,問他們每一個人是否相符,大家異口同音: “屍格屬實。”仵作簽字畫押,所有店中夥計也簽字畫押。“死者吳廣的家屬親族何在?”“跟四老爺回:吳廣任何親族都沒有。”“你們這些人公舉出一個精明能幹的人來,掩埋屍體,打掃血跡,明天照常營業。”

四衙料理完畢,騎馬回縣城,連夜稟知蔡天德驗屍的經過,並把自己的推情寫出來交給他。蔡天德沒有法子,隻好把師爺何建榮請到書房:“先生!請看屍格和四老爺的推情。”“唔呀!老爺!看這個樣子,四老爺秉公而斷了。”“誠然。這於本縣十分不利。先生想對嗎?”“誠然,誠然。如此一來,那就成了明夥執仗十三案與秦瓊無幹,形貌不似,仍是懸而不決,不能歸罪於秦某身上。”“對對。”“皂莢林的事情,顯係死者盜竊未遂,被失物者發現,持鐧自衛,死者逃走白行撞死。犯人隻是個掛誤,按我大隋律書,隻犯第四十八款第三十六條,也就是個威嚇致死,最多發配五百裏以內而已,請太爺評參。”蔡天德連連搖頭。“不行!我必欲致秦瓊於死地而後已。明日白天在二堂刑訊,求供於三木之下。還要求老兄台助小弟一臂之力。”“學生當得效勞。”蔡天德傳話,把贓款注冊入庫,凶器入庫,馬匹入外庫寄養。將來賤價出售。這樣一來,英雄的性命難保。

範寶押著叔寶來到死囚牢,貔貅門開開,交牌子注明名姓。有兩名獄卒一拉鎖鏈兒,叔寶的脖子就是一道紫溝兒,疼得一哆嗦。進到裏邊一看,幾盞半明不滅的小燈兒,燈光閃閃,陰風慘慘,一個個犯人鳩首垢麵、呲牙咧嘴,到處**,到處喝斥。一個大屎桶,周圍蹲上四個人,鐵鏈子拴在屎桶上,想站站不起來,想蹲蹲不下,人真受不了,大汗珠子往下掉,渾身的肉都亂顫,眼睛發直都要噴出火來,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果來個撒尿的,你也躲不開,尿往臉上一濺,那股氣味實在難聞。再看這邊兒,有個犯人雙臂高高吊起懶驢愁沾水,被獄卒抽得一下一條子血。叔寶一看眼前這兩個獄丁,都是壯二棒子,大腦崩子、大胳膊、大腿、大腳巴丫子,光著膀子,護心毛一柞多長,跟豬鬃一樣。這倆家夥每人手裏提著一條懶驢愁,衝著秦二爺一笑比哭都難看,麵貌猙獰。“來吧,朋友!請這邊吧。”叔寶跟著,坐到匣床上。上邊放著好幾個鐵腦箍兒,這邊兒就是木狗子,“哈哈哈!朋友,心裏放明白點。告訴你,進來了,想出去就費勁了。說點真的吧,啊?”

剛說到這兒,從外邊進來個人,是獄頭孫五,有個外號叫活閻王。“誰是剛進來的?”“五爺,就是他。我們剛要問他,您就來了。”孫五過來, “朋友!認識一下,我是牢頭孫五,有個外號叫活閻王。可有一樣,咱也不能酸棗眼青紅不分,對不對?你是什麼案子?”“誤傷人命。”“這麼說,你覺著屈呀。知道嗎?衙門口兒衝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先拿出倆錢來,墊辦著花花,怎麼樣?告訴你,看見你們進牢,我心裏也難過。實話說,我也是豆腐心。拿出倆錢來,怎麼都好辦。要是打算泡,哈哈哈,我可是凍豆腐心。不管你是誰,到了我這一畝三分地兒,也得叫他知道我的厲害。”“朋友!我的錢真不少,可惜已經入官府了,到現在我是分文皆無。”“嗬!跟我耍嘴皮子。行,提個朋友。”“朋友?有。”“誰?快說。”“太原侯李淵。”“你胡說!”旁邊這倆獄丁都氣得蹦起來,“你說你認識皇上好不好!”“朋友!我並沒說瞎話呀。”“好好。就算是你的朋友,我們沒法去,因為太遠。你說個近的。”秦瓊想:人在難處想賓朋。我本不願意再給好朋友拽是非了,可是不行啊。“近處倒有一位朋友,不知你們願不願找去。”“誰?你說吧,隻要他肯出錢,就行。”“找到他,可以隨便用錢。”“好極了。說吧。”“就是那八裏二賢莊的赤發靈官單雄信。”再看活閻王孫五,嘣噔,來個大屁股蹲兒。獄丁趕緊過來給攙起來,“五爺!您摔著沒有?”“沒關係!就是把尾巴骨戳了下子,你要說瞎話,老子我扒你的皮,來!把他打入站籠。”嘩拉拉,籠門一開,往裏一架叔寶,籠門就關了。這種站籠裏邊都是三尖刀子,倒須鉤,站不起來蹲不下。往那邊一歪,就是三尖刀子。往趁裏一放,一會兒你自己就得自殺、撞死為止。叔寶仰天長歎:“二弟雄信、三弟伯當,快快來吧。晚來一步,我命休矣。”

孫五他可不敢閑著,他怒:我去趟二賢莊見見二員外。這個姓秦的真跟二員外有交情,我就算討二員外爺一個好臉兒。隻要二員外爺一搖頭,不認識,姓秦的,我叫你嚐嚐孫五的厲害。

孫五出大牢,順大街一直往西,剛到西大街,就聽西門馬跑鑾鈴響,人馬一團風,前邊就是那義膽俠肝的赤發靈官單雄信,後邊是單喜。馬上有幾大包袱都是銀子。兩匹馬四蹄噔開,電掣風馳,衝下來了。孫五迎著二員外爺的馬,高聲喊:“二員外爺,請留步。”馬到跟前,差一點兒把孫五撞死。“籲——!”緊勒絲韁,“孫五,你至此何幹?”“報告二員外爺。獄中押到皂莢林鐧傷人命差事一股。”“嗯!他叫何名?”“他姓秦名瓊,表字叔寶。不知二員外可認識此人?”心說:就聽爺爺您一說了。“孫五!你問的是他?”“對!是他。”“他,他、他就是我……”“啊?”“我就是他。”“啊?”“你若蹭掉他一根汗毛……”“哎喲哎喲!二員外爺,怎麼樣?”“單某就砸折你的狗腿。”“哎喲,我的媽呀。”“你若碰掉一根頭發?”“哎!什麼罪?”“我就要你的六陽魁首。”“哎喲,我的奶奶喲。我可碰大漏子啦。”“孫五!”“小子在這兒侍候爺爺哪。”“你若劃掉他一塊油皮呀!”“噯!您說怎辦?我就怎麼領罪。”“孫五哇!我就將你碎屍萬段。”

孫五一聽,這可壞啦。孫五為什麼這麼怕呢?一來,一年到頭有事沒事單府就往這裏送銀子,真要家裏有為難的地方,到二賢莊叩個頭,要多少給多少。二來,他孫五也知道單雄情是幹什麼的。象單雄信這人物,要宰孫五這樣的,連手都不用動,一努嘴兒。他連屍首都找不回來。這小子撒腿如飛,回了大牢,一看這倆獄丁一邊一個站在站籠外麵,正衝叔寶發威哪。孫五一抬右手照定左邊這個,搶圓了一個大耳光子,把這小子打得轉丁一個大圓圈兒又轉回來了。再看右邊半拉臉,跟那炸龍蝦片兒似的,蹭地下子就鼓起來了,順者嘴角血流不止。孫五跟著一伸左手,照定右邊這個獄丁,照方兒抓藥,也把這小子打了一個大轉悠,硬把槽牙給打掉了一個。孫五一瞪眼,“混蛋!還愣著幹什麼!你們兩個王八蛋,敢把單二爺的朋友秦二爺給放在站籠裏,你們倆吃了豹子膽啦!你們倆是誰的主意?”這倆人捂著腮幫子,“不是您的主意嗎?”“啊!你們倆還敢賴我,我能辦這王八蛋的事嗎?”“這還有錯。您不說話,我們兩個人不敢。”“對呀!可能是我說的?”“幹麼可能啊,簡直就是您。”“那好,我也要對得起你們倆。過來!你打左邊,他打右邊。”說完,孫五一伸脖子,“來吧,快打。”這倆獄兵一聽,心說:小子,不使勁打,我都是孫子。這倆家夥掄圓了,啪啪兩巴掌。再看孫五。兩邊都鼓起來了,孫五往地下一跪。“快開門兒,把二老爺子慢慢地攙下來。”叔寶都看見了,心裏明白,我兄弟的人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