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下)解危扶困義士疏財(2 / 3)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開皇二十三年的三月了,從大牢裏把英雄提出來,身穿罪衣罪裙,脖項戴著行枷。這麵行枷也做好了活兒,裏邊都是棉襯,根本不磨脖子。雄信給做的單夾衣服帽子,都包好了。金甲是長解,背公文,手拿一根水火棍;童環是副解,背著衣裳包兒。大堂以上問了一遍口供,查明正身,用完了大印,金甲,童環押著叔寶離開天堂縣。熟銅鐧、黃膘馬入庫,雄信派管事的去縣衙買回。

單說金甲、童環押解叔寶出離縣城北門,這時候已是桃紅吐錦,綠柳垂絲,春回大地,萬物複蘇。英雄心裏萬分難過,想到鐵案如山的官司,自分必死,多虧好賓朋翻雲覆雨,救我活命,這天高地厚的隆恩,我秦瓊無法答報。

三個人來到北門外十裏長亭,雄信帶著三十來個家人,把長亭圍得很嚴實,搭好了大柵,酒席在亭內擺好。金甲、童環先跑過來:“二員外爺您好!我們哥倆給您行禮。”“兩家兄弟,快快請起。”雄信攙起來金甲、童環,趕緊奔向叔寶:“二哥!小弟雄信大禮參拜。”英雄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叔寶往前一跪,落淚如雨! “賢弟,請起。愚兄實不敢當。”雄信伸手扶起叔寶:“哥哥!此番發往北平府,咱們北平府有朋友,也不過一年半載就能回轉山東舉家團圓,侍奉老母,您隻管放心去吧。”“唉!大恩不言謝,也隻有銘之肺腑吧。”“二哥怎麼還跟我客氣。山東家裏,弟已派人送信,一切均由兄弟安排,不勢兄長掛念。隻願蒼天有跟,兄長能早日還家團聚,不使老母倚門而望,小弟就甘心了。”“多謝賢弟。因何也不見眾家兄弟?”“眾家兄弟盡皆散去,我已傳信,未能趕到,還請二哥原諒。”叔寶淚灑胸前,雄信用手給叔寶擦淚:“哥哥,請到長亭一敘。”攙叔寶往裏走,兄弟四個落坐。金甲拿出鑰匙,開開行枷,請叔寶把罪衣罪裙換了,坐好以後斟酒布菜。叔寶放下酒杯:“唉!愚兄此番得脫縲絏,縱死九泉也要感念您的大恩大德。”“二哥不要難過。我想此去北平府,有金甲、童環二位兄弟陪伴,小弟也就放心了,不再派人護送。北平府的信,我已經派人送去,至時自有關照。金、童二位賢弟,這裏有一封信。”說著話,雄信伸手拿出一封信來。金甲接過來帶好。“二位兄弟到北平府投店之後,先到白沙灘找張公謹、白顯道兩位站堂官投遞此信,他等必想方設法,保護二哥。因為犯人到北平府要打一百殺威棒,十分厲害,一定要保住二哥,知道了嗎?”“您放心,我們兩人全記住。”

雄信叫單喜拿過紋銀二百兩,“二位兄弟!這可不是給你們二位的,這是我哥哥的店飯錢。你們二位逢府過縣,不準讓我二哥住他們的監牢,以免受苦。一路上都要住大店,吃上等菜飯,不準帶長枷,不穿罪衣罪裙。將來我二哥回來,說你們二位不錯,我姓單的自有人心。如果不好,那咱把醜話說在頭裏,多好的弟兄咱可得掰交情。”金甲、童環也知道單雄信得罪布得。 “二員外爺,您放心好了。”金甲、童環想:反正單二員外在北平府有朋友,您怎麼說,我就怎麼辦。“二哥,還有什麼吩咐嗎?”“賢弟想得十分周到,就此告辭吧。隻要恩兄能活著回來,必然去看望賢弟,拜見老娘去。”大家都站起來,雄信抱拳。“二哥珍重,就此分手了。”雄信、叔寶、金甲、童環、單喜這些人都掉淚了。叔寶走三步回頭看看,真是難離難舍。直到叔寶走遠,雄信才擦去眼淚,叫人拆棚回家。

金甲,童環跟叔寶兄弟三人啟程,一路上說說笑笑。哪個地方風景好,就要多留戀一天;哪個地方有古跡,多走三天兩日也要去看看。小店不住住大店,小飯館不進進大飯館。每天日高三丈才走,太陽往西一轉就宿店了。有州城府縣就繞道而行。高興的時候就談槍論棒,請叔寶教給哥倆武藝。真是人怕久挨金怕煉,哥仨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感情與日俱增。

這一天,叔寶按上了罪衣罪裙,正往前走,抬頭一看,眼前一道大山擋住去路,真是嵯蛾萬丈.怪石橫生。細看這山很出奇,山頭跟大磨盤一樣。他們三個人是從西南方向往東北走,正走著,就聽山裏三聲炮晌,震動天地,哆哆咚,鼓聲如同爆豆。山裏衝出來二百軍卒,二龍出水式,青一色刀斬斧齊,都是卒巾號坎打裹腿,前胸白月光一個“勇”字。每人一隻短把刀,錚明瓦亮。緊跟著前後兩匹戰馬,前邊兒是一匹紅馬,鞍韂嚼環鮮明,在馬上端坐一員戰將,金盔金甲大紅袍,身高九尺,掌中合扇板門刀。往臉上看麵如熟蟹蓋,紅中透暗,微生壓耳毫,一部鋼髯,粗眉大眼,鼻直口嗣。後邊是一匹青馬,馬上一員將,身高八尺,細腰乍背,也是黃金盔黃金鎧,黃金鎖子連環甲,麵似淡金,兩眉當中一道立疤,遠遠一看好象三隻眼,掌中三尖兩刃刀。登時喊殺連天,勢如潮水,兩匹馬亮掌翻蹄,快似電掣風馳,順著山口擅下來。金甲一瞧:“二哥!可能是劫咱們的。”叔寶一想:不會!因為自己穿著罪衣罪裙,一差二解,絕不會劫咱們。“金賢弟!這不象劫咱們的,你看,這些人是往東南去的。”

等到三個人轉過一道小山環,繞過前邊樹林看清楚了:從東往西大道上有一輛大車,四匹馬拉著,長套拽得繃直,看得出來,車上的東西分量很重,繡暗龍的黃油綢子苫布罩著,不知道裏邊裝的是什麼東西。一杆黃緞色龍旗高挑,隨風飄擺。五十名兵丁在兩邊保護。一員將真漂亮,銀裝雪亮一身白,坐下白馬,烏翅環得勝鉤掛著一條亮銀槍。兄弟三人一看,這股兵將直撲車輛,再看穿白的這員將抬腿摘槍,趕車的把式把牲口往回一攏,打盤停住。這時候,五十名兵丁各拉軍刃,呼啦啦把車圍住。臉都衝外,準備廝殺。

這員小將,立馬橫槍往對麵觀看,見前邊這位紅臉兒使大刀的,高聲喊嚇,“呔!前邊車輛把珠寶留下!”這員小將催馬往前:“好賊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搶劫禦用之物,哪裏走!”一催白馬往前衝。二馬相交,這位舉大刀的接頭蓋頂立劈華山就剁。穿白的一看刀來了,舉槍橫粱駕海往上一迎。看來這使大刀的功夫好,不等架上,招數就變了,攏回刀頭,推刀蹲, “紮!”這個穿白的沒架著,再看刀蹲到了,隻好立槍尾栽槍頭兒,跨馬登山往外迎。這使刀的真抉,一推刀頭,變成仙人解帶橫腰斬。打閃認針的工夫,黃馬三刀,穿白的要不自己從馬上摔下來,就得腰斷兩截。他撒手扔槍,馬往前走,雙腳離鐙往後一仰,自己摔自己,咕咚!嚓楞楞!摔得甲葉亂響。再看對方不想把他製死,趕散兵丁,叫把式趕車,二百兵一圍,押回大山。

叔寶哥兒仨看得很清楚,五十兵丁早已四散奔逃。這個穿白的起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金甲、童環都很高興,“二哥走吧,咱們看了一出武戲,這戲唱完了,咱們該找地方吃飯去了。”“賢弟稍候。你們看這穿白的怎麼辦?他要幹什麼?”童環一昕有道理:“二哥說得對,咱們再瞧瞧。他丟了貴重的東西也不能甘心哪。”“對呀。二位賢弟,你們看。”再瞧這個穿白的拉著馬進了一個大樹林。“賢弟!他可能是尋死去了。”依著金甲就不管了,叔寶拉著他們三個人也奔這樹林兒米了。等到這兒一看,哎呀!這個人上吊了。“快救!”叔寶緊行幾步,雙手一攏這個人的大腿,用力往上一舉他,童環過來叫金甲蹬著自己快摘繩套兒。跟著叔寶把他輕輕放下,盤上兩條腿,兩隻手給放在前邊兒,用手拍砸後背。“朋友!醒來吧。”

時間不大,就聽這個人肚子裏有響動,咕嚕嚕一叫,氣上來了,一口濁痰吐千地下。“哼哼哼!”金甲、童環一看活了。隻見他慢慢地胯開雙眼,看了看弟兄三人。“是你們給解的繩嗎?”金甲點了點頭:“不錯,是我們救的你。”“我又沒求你們,你們三位放著大道不走,這不是多管閑事嗎!”金甲、童環都生氣了,一拉叔寶:“二哥,走,咱吃多了,溜溜食兒去吧。”叔寶一攔:“等一等,朋友!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哇。”“三位也別生氣,你們幾位走後,我不是還得上吊嗎?為什麼叫我死兩回哪,這不多受一敬罪嗎?”金甲真不樂意了:“哥哥!咱們錯了,不應該管。得了,咱們趕緊走,讓他接著死吧。”“賢弟!不要這樣,我們應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