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雙仁下來,回到自己房中,白天莽精蓄銳。到了夜晚初更已過,餘雙仁換好三串吞日夜行衣,背插單刀,英雄氅往身上一圍,從後窗戶飛身出來,長腰上房,身輕似燕。夜色朦艨之下,一縷輕煙兒相仿,一直遘奔羅王府。
再說叔寶在內宅,陪著王爺、夫人吃飯,飯後一家人團聚。王爺問叔寶,“你自己有軍刃馬匹嗎?”“有。熟銅鐧黃膘馬,都在天堂縣查沒入庫了。”王爺立封命杜岔行文山西,命令蔡天德立即把鋼馬護送至北平府。
叔寶回到書房,燈早就點亮了。自己獨對孤燈潸然下淚,一邊兒哭,一邊兒叨叨念念,“天虎、成龍兩家兄弟!你們倆一氣之下離開北平府,叫我秦瓊對不起單二員外和眾弟兄。我雖然和兩家兄弟約會見麵,怎奈我寄人籬下,不能自主,無法抽身,絕不是我秦瓊意恩負義。唉!想不到又在此地誤傷人命,無法自拔。”叔寶越想越難過。時間一大,迷迷糊糊就睡了。這時候餘雙仁正到。在前窗橫楣子上,施展珍珠倒卷簾的工夫,往裏觀看。見秦瓊睡穩,心裏高興,該著我餘雙仁為主報仇。一飄身兒,輕輕落地,一點聲音都沒有。躡足潛蹤,蠕蠕而行,來到門前。右手一抬,探臂膀摸刀把兒,頂碰簧壓住聲音,哧!把厚背雁翎刀拉出來,一反手腕兒,用刀尖撥門。把門撥開,輕輕一推,來到叔寶的切近,心說:姓秦的,休怨某意狠心毒。唰啦一舉刀,照定叔寶麵門就剁。
叔寶已然睡著了。就在這時侯,從桌子底下一挑桌圍子.噌!噌!躥出倆人來。前邊這個用右手一抄餘雙仁的右手,左手一抓餘雙仁的右肩,用左腳一踹餘雙仁的腿肚子,餘雙仁咕咚往前一裁。後邊這位飛身過來用腳一蹬腰眼兒,抹雙房攏二臂,四馬倒攢蹄,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撕底襟把嘴堵上。餘雙仁心裏納悶,怎麼桌底下還藏著人哪?這兩個人正是黃天虎、李成龍。
原來金甲、童環回到天堂以後,又解一撥案子去河南。立馬追風,不容弟兄去二賢莊見單二員外敘說北平府的事情。隻可派了個人到二賢莊稟報一聲。所以單雄信不知實情,這才派黃天虎、李成龍來北平府找叔寶。沒想到二友樓把哥兒倆蹲了一天。兩個人一生氣,連夜回潞州天堂縣。天亮到了磨盤山,哥兒倆一棱計,走得又渴又餓,又勞又累,到山裏歇一會兒吧。這樣兒才見到金成、牛蓋,預備酒飯款待二人。倆人一邊兒喝一邊罵叔寶。金成一聽,這是怎麼回子事?天虎,成龍備敘前情。金成說:“二位就因為這個罵街呀?”“對!就因為這個。這麼好的交情,在大街上碰麵不理我們。”“二哥身旁有別的人沒有?”“有哇。花團錦簇一公手。”“你們認識那個公子是誰呀?應該不應給你們兩個人介紹哇?你們兩個知道自己是賊嗎?聽說二哥在北平府認了官親,要不能介紹哪,你們倆想過沒有?”“好好。還有他跟我們訂約會。結果把我們兩個給蹲起來了,直到晚上連麵都沒露。這是什麼朋友?”金成一攔,“得得得。別說了!你們倆還算跑腿的?二哥在親戚家中,這親戚又是長輩,還是王爺。他約好對間見麵,到時候王爺傳話找二哥有事,二哥還敢去赴約嗎?你們兩個要幹什麼去?”“瞎!別提了。我們一生氣要回潞州”金成一聽,“嘿!要回去,你們還得回來,不但白跑一趟,單二哥還得罵你們一頓。”天虎,成龍連連點頭,“對對!一定得挨罵。”“依我說,二位趕緊回去,到北平府。今晚就進去,找二哥問一問好不好?”“好好好。”
倆人從磨盤山又返回來。天交初鼓,哥倆到羅王府後院,飛身越過,各處窺探。到了書房,從後窗戶往裏瞧。兩個男仆收拾好屋子,在屋裏說話,“咱們該接秦二爺去吧?大概在內宅吃完飯了。”兩個人點著了氣死風燈,拉門出去。哥倆一商量,從後窗戶縱身進來,鑽進桌底下去了。叔寶進來,底下人把後窗關好,關上門。底下人走後,叔寶把門插上,坐在桌旁,獨對孤燈長籲短歎。所說的話,天虎,成龍全聽見了。時間不大,叔寶睡著了。
正在這時候,餘雙仁撥門行刺,兩個人這才拿住餘雙仁。叔寶也驚醒了,猛一睜眼,“哎呀!二位賢弟,想死愚兄了。”叔寶雙膝跪倒,放聲痛哭。“愚兄在王府事忙,以致失信手賢弟。兩家兄弟多多原諒啊。”天虎、成龍趕忙跪倒,“喲!二哥快快請起。咱們弟兄情同骨肉,千萬不要難過。二員外得不到二哥的真實信息,叫我前來探問。二哥在此寄人籬下,行動不便,我們全知道。”三個人起來。叔寶問了問單府全家老少的安好,又問眾家兄弟。天虎成龍全告訴叔寶,“二哥!您寫信吧。”叔寶寫好了書信,交給哥倆。“賢弟!天堂眾兄弟待我秦瓊恩重如山。北平府事畢之後,我秦瓊先到山西看望單賢弟,後回山東看望老娘。”天虎、成龍一昕很感動。“二哥!我們同去稟明二員外,就在潞州等候兄長了。您看這個人,等我們走了,好好地問問他吧。我弟兄就此告辭。”叔寶往外送,看二人飛身上房,抱拳拱手,“請!”眨眼之間蹤影不見。
叔寶擦了眼淚避到書房,過來把餘雙仁解開。“朋友!受驚了,請坐吧。”餘雙仁愣住了,“謝謝!”餘雙仁坐好了。“朋友!你怎麼稱呼?”“在下餘雙仁。”“秦某與賢兄素昧乎生,實無仇隙。為什麼黑夜之間手持軍刃,不利於我?不知賢兄所因何事?”餘雙仁心裏很受感動。他想人家姓秦的對我這麼客氣,我是殺人家來的。好漢子怕翻身兒,光棍怕調個兒,要是他殺我來被我拿住,我能這樣兒麼?想到這兒,一抱拳麵帶愧色,“秦壯士!您昨天在土地廟殺了一個小孩子嗎?”叔寶明白了。“唉!仁兄不要提了,我現在追悔不及了。”叔寶把這件事從頭至尾詳細說明。“兄台!我一時不慎,小孩子奪槍,誤傷身死。按理我應當不走。您知道我現時暫住北平府親戚家中,唯恐連累王爺,才無奈逃走,想以後再訪問死者之家,必有補報,此事使秦瓊萬分追悔,不想賢兄今夜前來問及此事。”“唉!閣下真是正人君子。看起來我餘某認人不明,馬虎行事,請兄台原諒吧。”“您到底因何至此哪?”餘雙仁連連搖頭,“閣下不必多問了。餘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未成也無臉麵回見家主。現已被擒,任憑發落。”“您這是哪裏話來。賢兄既然不便明談,秦某也就不敢多問,更不敢深留,賢兄請吧。”說著話,叔寶把刀撿起交還餘雙仁。餘雙仁接過了刀,回手插於背後,抱拳行禮,“兄台貴手高抬,釋餘某不死,有生之日即是感戴之年,容再相會,告辭了。”叔寶送出房來。餘雙仁飛身上房,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