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上)單雄信閉門卻良期(3 / 3)

說著話搖鞭趕車,叔寶拉馬,一直來到府門前。叔寶遠遠地看見單府大門開著,懶凳上坐著單府四位大管家。叔寶高興,心說該我露臉。單府的家人一百多位,大部分我都不認識,可是這四位在門裏坐著就好辦了。他們看見我來,必有一番親熱,到那時候也叫這四個不開眼的兵丁開開眼,以免道到他們的諷刺。叔空心裏又納悶,我兄弟的府門前站一位管家還不可以,怎麼四位都在門前哪?噢!叔寶恍然大悟:這是我兄弟知道我快要來了,是準備接我哪。又一想不對呀!他們已經看見我了,為什麼連身子都不動,依然指手劃腳地高談闊論哪?看起來是不認識秦某了。

來到府門外,四兵丁把車停住,叔寶把馬停在車後。趙頭兒看叔寶臉上有些不自然,心想;您還誇交情哪?別說磕出八裏地去,就是他的使喚奴才連一個理你的都沒有,還吹什麼呀!“二爺!到了吧?”叔室點頭,“你們候一候,我來問一聲。”叔寶滿麵春風,抱拳拱手:“四位管家請了。”本來這四位又說又笑,現在一聽叔寶說話,全都臉衝裏了。叔寶的腦袋嗡地一下就大啦。想自己在單府住的日期很長,有沒有失禮之處?沒有哇。在起解北平府的時候,長亭餞別,四位管家尚且落淚如雨,為什麼如今如此寒涼,這樣待我?啊!想是天虎、成龍回到山西,說我秦某負義忘恩吧?叔寶不敢多想,又把嗓音提高:“四位管家請了哇。”四位就象沒聽見,把叔寶木在門前了。趙頭兒一看,心說:這回您可算是大饅頭堵了嘴。咱們山東人都是紮一錐子冒紫血,見棱見角的英雄好漢,絕沒有低首下心的諂媚之輩。您就欠給他單府的狗磕頭了。別忘了您秦二爺是鎮邊王爺的侄子、羅太保少千歲的表兄啊。想到這兒,一下子湊過來:“秦二爺!您的揖沒處作去啦?您交朋友都交到奴才腳底下去啦。走吧!回山東,我就知道這趟來山西好不了。走走走。”他拉著叔寶就走,跟著吩咐,“把車頭粥過難。”“二爺,走吧!過油肉沒有咱們的焙餅卷大蔥好吃;潞州綢也沒有咱們山東老繭綢好哇。走!”叔皇一回頭:“稍安勿躁,待秦某重新喚來。”趙頭兒一跺腳,“二爺!您紿咱山東丟了人哪。”

叔寶邁步上白階,強忍心頭怒火,心想,我也是打狗看主人哪,等我兄弟出來見了麵再說。叔寶深捧一躬,使出丹田底氣來用勁喊:“四位管家哥哥請了哇!”真是聲震屋瓦碎,語撼棟梁摧。趙頭兒這個氣:“我不幹啦。二十兩銀子我不掙了,您給單府的使喚小子啃啃腳後跟上的皴,好不好哇。”

這回真不錯,四位管家回過頭兒來,上下打量秦叔寶,上一眼下一眼地死盯。大管家翻了翻限皮:“你找誰呀?”叔寶忍著心頭怒火:“管家哥哥,我遠道而來,看望我的兄弟單二員外爺。”大管家撇著嘴:“啊!你是來看我們單二爺的,你姓什麼叫什麼?”叔寶一躬到地,“啊!是是是。”趙頭兒一聽,火更大了。他們都是鎮邊王手下的兵,都不是好脾氣,心想,你們太欺負人了。這四位火往上冒,拉刀要打架。叔寶趕緊攔住:“四位千萬別著急。”“二爺,倒是有交情沒有哇?門坎子太高,您就別巴結啦。”叔寶苦笑:“四位!我離開單府的時間太長了。你們去照顧車馬,不要生氣,隻當沒聽見。”

四個人悻悻地下了台階兒,蹲存一邊兒幹鼓肚子。叔寶再行禮:“四位管家!小可山東秦瓊前來拜見單二員外,煩勞通稟一聲吧。”叔寶總想單雄信和我情深似海,萬也沒想到這次千裏望友,會遭此困厄。隻聽大管家說:“啊!您是秦二爺,叫我們給您通稟一聲,對吧?”“啊!是是是。”大管家一陣狂笑,“哈哈哈!管不著。我們不是你秦家的家生子兒。也不是你秦家的使喚奴才,伺候不著你。我們吃的是單府,喝的是單府,給姓單的指使著。您閣下鼻子眼兒插大蔥,充的哪門子大象啊。不伺候。”趙頭兒可真急了,他想:你秦二爺是賤骨頭,我們不管了。“秦二爺!您就是個泥人,也該有點土性吧?你低三下四,到底為什麼?我們聽了實在生氣。二爺!是我們賤骨頭,白走了上千裏。我們一時一刻也呆不了啦。”他說著話,掄圓了,叭!給自己一個大嘴吧,打的他自己轉了一個圓圈,腮幫子噌的一下子就鼓起來了。接著罵自己:“你個混蛋!你為什麼貪圖二十兩銀子,跟著秦二爺到這地方來?趕緊滾蛋!”說著給叔寶作了一個揖。那三個一看,也非要走。叔寶行禮挽留:“四位兄弟,不必如此,你們不知道我秦瓊與單府到底多大情意。我馬上起程,請四位耐心等待。不周之處,全看在叔寶身上,銀兩加倍奉贈。”這四位一聽再加一倍,也活心了:“好吧!二爺請吧。”

叔寶重新來到台階之上:“四位管家!恕過秦瓊魯莽了。我與單二弟是通家之好,既然不能勞動貴步,待我自己進去問候。”說著,叔寶邁步往裏走。四個人都站起來了,伸手相攔:“不行!您等等吧,我看看去。”

大管家一個人往裏走,來到客廳。到東裏間,桌上放著一個綠緞子包袱,雄信坐在一旁,好像是有什麼事。大管家一進來,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一比劃:“二員外爺!這位可來了。”雄信一撕朱砂須:“嗯!是那樣來的嗎?”“沒錯,是那樣兒來的。車上金錕很多。”雄信翻虎目,炯炯放光,愣了一下,“你怎麼說的?”大管家學了一遍。雄信一聽,好象稍有心疼的意思。“後來哪?”“後來我說,給你看看去。”雄信一瞪眼:“這麼長的時間,都練不好!你還進來幹什麼?出去,就說我沒在家。”“是。”

大管家退出大廳,往外跑,照直來到大門前:“告訴您吧,我們二員外說啦,他不在家。哎喲!我又說錯啦。”叔寶聽了,倒吸一口涼氣,暗暗想道:看起來我並不是得罪了單府管家,是得罪了二弟雄信了。叔寶的心裏可有點涼,“大管家!你不該取笑哇。話雖如此,為了不使二弟生氣,我就該遵命一走,可是秦某到底不知身犯何罪?招惹二弟雄信對我如此不滿,使他傷心到如此地步。可憐我從北平府千裏迢迢,風塵仆仆,披星戴月,拋下母子深情,來敘手足之誼,奈何冰言冷語,拒於門外?回思昔日,茫然不解。請您煩勞貴步,再次回稟,得見兄弟一麵,慰我一片思情,縱死黃泉,也感激不盡。如若不去通報,秦瓊便跪死門前,也不離開單府寸地。”說著話,落淚如雨,跪在台階之上,痛哭失聲。四個兵丁一看:得!哪裏是望看良朋,分明是山西祭祖。

大管家無奈,又回到大廳:“報告二員外,我把話說錯了。他跪門不起了。”單雄信叭叭叭地跺腳,“哎呀!你這無用的東西!快把包袱拿起,隨我來。”大管家答應著,把桌上的綠包袱拿起來,跟在後麵,到了大門洞。二管家已然把大門關了半扇,躲在門後。雄信沒出來,立在門坎的裏邊,眼往上看:“是何人前來見我?”四個兵丁一看雄信,好一派英雄的氣概,晃蕩蕩身高過丈,把半個門都堵嚴了。這四個北平府的兵嚇得低頭不語,不敢叫橫兒啦。

秦瓊向前跪爬半步,“二弟!不才秦瓊拜見。”雄信這才低下頭看看,“原來是山東秦二爺。”叔寶還想著等雄信出來要親熱一番,就這一聲秦二爺,看起來交情要掰。不叫二哥叫二爺,雖然近在咫尺,如隔峻嶺重山了。“不才秦瓊思念賢弟,不遠千裏,前來看望啊!”趙頭兒不敢答碴兒,可是他心裏也生氣。人家給你磕八裏地的頭,我們沒看見;現在你跪在人家的麵前,磕頭如搗蒜,擺尾乞憐,我們是山東人都害臊哇。

單雄信麵沉如水,“秦二爺想我啦?看見我沒有哇?”“愚兄看見了。”“看見了,那就走吧。”叔寶雖然聽著難受,可是絲毫不想跟雄信絕交。他隻想不知天虎,成龍怎麼回複的,都說了些什麼?把我兄弟的心傷到這步田地。“二弟!愚兄當然要遵命而去,不過還要屈尊貴體,尚有別後之恃相告哇。自從賢弟花盡萬貫家財,把小可救出囹圄,發配北平府,沒想到認了姑親。天虎、成龍奉命去探看於我,並不是秦某寡情,忘恩負義,實有難言之隱。話雖如此,我秦瓊有慢待朋友之罪呀。”剛說到這兒,單雄信沉著臉攔住:“你別說了,我全知道。你沒罪也沒鐠。你來了見個麵兒也好。幹脆說明自,我不交你啦。”叔寶淚眼汪汪,“賢弟不交愚兄,想是愚兄交友有差。可是愚兄聽說過,為人謀要忠,與朋友交要信。秦瓊一生沒傷過一個朋友,因此愚兄還要交你。秦瓊千裏來到貴府,倘有不是之處,賢弟打也打得,罵也罵得,隻是不交秦瓊萬難從命。”“為什麼?天下朋友有的是,何必非交單通?”“賢弟見義勇為,血心熱膽,急人之急,教人之難,為朋友不惜粉身碎骨,交友遍天下,知心有幾人。”單雄信有點不耐煩了,“我姓革的交朋友隻交一次。”“賢弟不交秦瓊,秦瓊偏交賢弟。如果泰瓊失了雄信,天下就失盡了朋友。母不以為子,妻不以為夫,鄰裏鄉親罵我秦瓊是不義之人哪。你就是秦瓊的藺相如,我今日負荊請罪。”

這時候來了不少的街坊,遠近地看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雄信邁門坎出來,叔寶一伸手,抓住雄信的英雄氅,淚雨紛紛,“賢弟!看以往之情,貴手高抬,原諒愚兄吧。”說著話,把英雄氅捧到嘴邊親吻。單雄信應該攙哪,殺人不過頭點地嘛。可單雄信沒攙。一跺腳,“哎呀!姓秦的真交單雄信哪?”“大丈夫做事,如白染皂。我與你誓同生死,豈能有半點虛情假意。”“您可別後悔呀?”“為朋友死生與共,絕不後悔。”單雄信雙眉擰緊,虎目含嗔。“好!等著吧。”雄信一轉身,進了大門裏,從大管家手中拿過包袱,唔的一下從門裏扔出來,正扔到叔寶的懷中。“掩門。”咣啷啷大門緊閉。單雄信背靠門後,汩如湧泉。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賞作者貴賓票:

親,您還沒登錄噢,馬上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