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鬼丫,自從記事起,認識我的人就這樣叫我。
我上學後,班裏的同學也這樣叫我,以致於我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大名。其實我的學名很好聽的,叫聞羽琴,隻是印象中叫過我大名的,除了父親,就是我上一年級時的班主任倪天華老師了。
可惜,倪老師隻叫過我一次聞羽琴。當時,我剛剛入學,正縮在教室的角落裏呆呆地看著操場發愣。倪老師點名點到我,我竟然半天沒吭聲,直到所有同學的目光都在看我時,我才知道聞羽琴是我的學名。
我紅著臉忸怩地站起來,小聲咕囔著:“老師,我叫鬼丫。”在同學們的哄笑聲中,倪老師有些悲憫地看著我,搖搖頭,從此沒有再叫過我的學名。但倪老師那悲憫的目光讓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
“鬼丫,你不注意聽講,在想什麼?”倪老師有些憐憫地問道。
“我看到了……”我立即閉上嘴。這裏是課堂,如果我說我在操場上看到了一個女鬼領著一個小鬼正在玩單杠,隻怕學校馬上會讓我回家,我就太對不起父親那五十公斤玉米了。
倪老師眼睛中似乎閃過一絲亮光,隨之黯淡了。
“鬼丫,坐下吧,好好聽課。”
從我第一天入學,就沒有人願意與我同桌,也沒有同學和我玩,我沒有朋友,也沒有夥伴,因為我是鬼丫。
我能夠入學,是我老實巴交的父親咬咬牙,狠狠心,在我繼母的哭喊聲中賣了家裏不多的五十公斤玉米,花了五元錢買了一條大重九的香煙和兩瓶地瓜燒,在校長家口蹲了兩天,才感動了校長,讓已經九歲高齡的我插班上了一年級,條件是:自帶桌凳,別騷擾嚇唬其他的同學。
父親賣糧食讓我上學一事,讓我受了繼母更多的白眼。其實繼母在父親麵前對我還是不錯的,她會很親熱的給我梳理本就不太多且又黃又稀疏的頭發,然後給我紮上兩條小辮子。每在這時候,父親總會很慈愛地看著我,再看看繼母,然後就會放心下地幹活去。
父親一走,她就會立即把我的頭發弄亂,我的頭發也會少上十幾根,隨之我的大腿、背上也會多些青腫。
我不敢哭,更不敢告訴父親,因為繼母經常狠狠地說:“小鬼丫,你要是敢告訴你爸爸,我立即帶著小陽走人,讓你父親打一輩子光棍。你害死了你媽,你是一個喪門星,你知道不?”
小陽是我同父的弟弟,才四歲。或許小陽是除父親之外,讓我唯一很牽掛的親人。隻有當他脆生生地叫我姐姐時,我心裏總有股暖暖的感覺,意識到自己並不孤單。
父親是三輩單傳,又是外來戶,母親死後,他一直帶著我生活,家裏日子過的很緊張,父親是疼愛我的,他總會撫著我的腦袋說:丫頭啊,如果你是一個男孩,再難再苦,我也認了,我們爺倆就相依為命一輩子,可是,我不能讓你爺爺死不瞑目啊!
後來,父親就娶了繼母回家。一年後,我就有了小陽這個弟弟。我知道,小陽是父親的寶貝,當然我也是,可是在父親的心裏,小陽才是支撐我們聞家的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