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度才是最了解韓鍾的人,對南安侯的封賞,在福建路的布置,當然不是這位權相真正以大局為重,而是要慫恿徐子先和趙王早早相爭,子也不得不下場,關注的重點可能從政事堂移到福建路去,韓鍾方有亂中取勝,繼續執國柄的機會。
幕僚多半時候要應和主君,但楊師度也知道,更多的時候還是要有真知灼見,給韓鍾樂觀的假象,將來出了錯,韓鍾的怒火向誰發泄?
“好了。”韓鍾看看窗外,曙光微露,糊著窗紙的窗戶略微發白,當即起身道:“我們先去政事堂。”
一個幕僚道:“舉國的官員,此時起身的萬中無一,相國秉持國政這般勞苦,偏偏官家還不怎麼體恤!”
韓鍾冷冷一笑,楊師度在一邊道:“放心吧,官家起的比相國還要早。”
……
當韓鍾在百餘元隨的簇擁下赴皇城內的政事堂時,子已經駕臨內東門殿了。
這座樸實無華的殿閣,窄的殿門開間,內裏毫無裝飾,甚至很多地方連裱糊的門麵工作都沒有做,直接露出青磚地麵。
殿內也沒有什麼古董器玩,隻有式樣樸素的桌椅,殿外則是有一片茅草屋子,也沒有花從,隻有竹林,草皮,從院落的角門出去不遠就是政事堂所在的地方,子要拜相,見翰林,召見大學士,直學士,或是太尉,廂都指揮,又或是韓國公這樣的宗室元老,一般都在這裏見麵。
隻有大朝會時,或是有軍國大政需要大量的臣子參加會議,就會選擇在宣政殿。
子才三十多歲,但已經是兩鬢斑白,瘦削的臉上也是布滿了皺紋。由於長期的失眠,子的精氣神一向很差,但今有更加明顯的黑眼圈,顯然是昨晚上,子幾乎是一夜沒有睡。
四周侍立的宦官都偷眼看著官家,知道官家情緒惡劣,於是各人都加多了幾分心。
麻煩,簡直是大的麻煩。
色轉明,有宦官送上早膳來,子悶悶不樂的動了幾筷子就令人撤膳了。
接下來子感覺皇城活了過來,半夜時宮城和皇城是一片寂靜,無關的人等都得離開,隻有禁衛,宦官,還有政事堂輪值的吏員們留守,但也不能隨意走動和話。
到了半夜,除了禁衛們走動巡邏時的聲音外,宮廷內聽不到任何聲響。
到黎明時,鍾鼓樓上會敲響鼓聲,接著有雞人,也就是宦官大聲呐喊報時,這是一種傳承,
子心煩意亂的翻閱著這些軍政要務,在此之前,子可以觀看很久,並不會覺得厭煩,相反,他會看的津津有味,並且樂在其中。
那些枯燥的政務,用文言文寫出來,還沒有句讀,兵糧錢穀水利道路橋梁地方風貌民情文教無所不包,對外行來看這些東西是折磨,對子來,這些政務公文比那些神怪要好看和精采的多。
子的幾句話,一個隨意的決斷,可能影響的是幾十萬人乃至數百萬人,甚至是全下的億萬生民。
提筆之時,那種酣暢淋漓的爽快感,未曾掌握過權力的人根本無法想象。
“官家,辰時二刻了。”一個宦官輕輕上前,皇帝坐在金台上,就是三層高的平台上再放置著禦椅,其實就是一張稍大的官帽椅,金台左右側著站幾個身高體壯的宦官,專職護衛,殿外才是郎衛們負責,兩隻銅製的仙鶴列於金台下方左右側,銅鶴中空,嫋嫋飄著香煙,殿內都充斥著熏香的味道。
子一驚,睜開無神的眼神,想了想,道:“宣左相,右相,諸參政,副使,並翰林學士入內。”
“奴婢這便去。”
辰時二刻還不到八點,若是懶一些的宰相,一邊是辰時末刻之後才會到政事堂上值,韓鍾原本也是如此,在宰相來已經算勤勉了。
今日半夜有六百裏加急的急遞,子知道韓鍾必定會早至,其餘的宰執相必亮時便收到消息,應該也在內東門外等候了。
“對了,將太尉鄧名也召來。”
“是,奴婢這便派人去太尉府上。”
北伐戰事要緊,四太尉有嶽峙,李健,李恩茂和鄧名四人,現在有三人俱在京師外,三十萬禁軍,除了樞密副使外,尚有兩路安撫使,巡按使,提刑使等諸多大吏俱在軍中,或任招討副使,或任觀察使,觀察副使,太尉們則任某路總管,統率多路的廂都指揮。
鄧名原本也是要派出外,但其老病侵淩,入夏後開始咳喘,實難束甲出征,隻能留守京師。
對子來也是好事,李健和徐子威分別出外,京營禁軍和郎衛大將不少調出京,加上徐子先破大參府,大量禁軍不敢與之交戰,這些事之後,子對有野戰功勳的宿將要倚重的多,鄧名留京,子反心安的多。
至辰時末刻時,青瓦殿頂的殿外群臣皆知,兩相國,三參政,三名樞使和副使,加上兩翰林和一太尉,十一位重臣中倒是有十位身著紫袍,兩位翰林中,有一位已經加觀文殿大學士,亦著紫袍了。